肖诚的母亲无疑是对郁的态度恶劣得最为明显的一个,比起其他人的漠视,她时时刻刻都将自己的厌恶无比明显地摆在脸上。
光看这个家的氛围就十分奇怪,他们似乎忘记了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肖诚的父亲,而把所有的不满与厌恶都投放在了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身上。
作为沈微而言有些尴尬,当然不能与他们一样把郁当成空气,然而虽然想要友好地对待他,但是像郁这样的孩子,第一次使她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西瓜的时候,郁忽然从二楼的房间里下来,像是一个苍白的鬼魂一样默默地伫立在楼梯口,沈微犹豫了一下,拿了块西瓜上前去递给他,郁似乎怔了一下,但是仍旧没有看她,无视着她僵在半空中的手,微低着头走到大门前,逃避般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无论是被漠视还是被同情,他似乎都不在意,始终是那副游离在外的懒洋洋病怏怏的样子。
“你不用期待这种家伙会有什么感恩之心。”肖诚略带讥讽地说。
总之在这家人的眼中,作为杂种的郁天生就与没有教养,死气沉沉,没有感恩心等词汇相挂钩。而沈微虽然很反感他们对待郁的态度,但是慢慢地,她也逐渐放弃了跟这孩子正常相处的念头。
算了吧,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那一年的九月初在肖郁的房间里翻到那本画册时,沈微吃了一惊。
那天沈微因为公司停电而呆在家里,如果不是因为太无聊,就不会产生“想要看看郁那样的少年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的念头而走到他的房间里。
其实房间很普通,并不像藏着什么秘密的样子,书桌整理得很整齐,而那本画册却像是故意要破坏画面感般地斜放在书桌左侧。
沈微翻了开来,厚厚的画册已经几乎被画满了,多数都是些铅笔的线稿,也有一些用美工钢笔简单地勾了线,涂抹了阴影,前面的以半写实的风景和静物为主,就十六岁的高中生而言,绘画水准十分出色,显示出极强的天赋,翻到后面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人物,第一张的女子身穿着婚纱置身在雨中,近处那些溅落的雨水被抽象地绘制成了破碎的花,构图有一种荒凉的美感。
越翻到后面,沈微的脸色越不对劲,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所画的人物,实际上全都是同一个人物,并且通过特征来辨认的话,毫无疑问就是自己。
沈微心神恍惚地放下画册,然而下一秒钟,就看到了背着书包脸色苍白地站在卧室门口的郁,似乎是匆匆忙忙特地从学校里赶回来的样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沈微手中的画册。
沈微着实非常的尴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郁也站在门口没有动。
两个人对峙了大概有一个世纪之久。
沈微终于为了打破沉默而强装着笑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那个,你很喜欢绘画吗?”
然而郁却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手。
令人尴尬的沉默又再一次蔓延。
沈微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微笑着说,“你画得……非常出色。如果这是梦想的话,希望你不要放弃。”
郁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抬起头来,单枪直入地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沈微尴尬的神色因为肖郁的问话而被扩大,语无伦次地解释,“因为今天公司停电。所以……我只是想上来打扫一下房间。总之,并不是故意翻你的东西。抱歉。”
尽管一听就是生硬蹩脚的谎言,但是郁却并没有揭穿她,只是咬着嘴唇神情阴郁地靠在门边。
最后,他慢慢地走到沈微面前,从她的手中拿过那本画册,默默地放入自己的书包,然后逃也似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