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看着子宫初雪的车缓缓驶离,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可审神者心中,是无比寒凉。
还有一个小时,审神者大会就要开始了。
审神者回想着子宫初雪的每一句话,她不知道,是应该告诉今天到场的审神者,这里有炸弹,还是让烛台切光忠进去。
审神者还在犹豫,南空沙耶加和她的鹤丸国永走来。南空沙耶加微笑:“你到的真早。”
审神者说:“南空前辈……有一件事,您务必要知道。”
“什么事儿?”
审神者说:“今天在希尔顿酒店,或许,会有恐怖袭击,针对所有到场的审神者。”
南空沙耶加并未露出惊讶的神情,而是微笑着说:“谢谢你告诉我,但这件事,已经证伪了,不是真的。如果你害怕,可以离开,我到时候再联系你。”
“……假的?”
南空沙耶加说是假的,而子宫初雪说是真的。到底,是谁在说谎?
或许,是子宫初雪把。审神者想,眼前这位南空沙耶加素来以勇敢而闻名,可审神者不相信,南空沙耶加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因为冒险者,往往都是十分小心的。
“好,我知道了。”审神者说,“对不起,南空前辈,我身体不太舒服,没有您的联络方式,所以我来此向您致歉,请您允许我缺席。”
南空沙耶加点头:“我听说你今天上午才出院,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赶紧回去吧。”
“恩。”
审神者回到宾馆,她怎么想,都觉得子宫初雪不像是在说谎。子宫初雪身为时空管理局东亚分局前任局长,又是五长官之一,拥有中国的情报系统。可南空沙耶加只不过区区一介审神者,她究竟哪来的如此自信?
审神者坐在宾馆套间的沙发上,烛台切光忠在收拾好行装后,向审神者汇报:“主公大人,我已经收拾好了行囊,随时都可以换一个住处。”
烛台切光忠说着,不禁低下头来。自从那件事后,他在审神者面前,就止不住的愧疚,并比从前更加的谨慎和卑微。
审神者想了想,说:“今天下午,在希尔顿酒店有一场审神者集会,我身体不舒服,去不了。光忠,麻烦你前去集会现场,向21号审神者南空沙耶加前辈致歉,并祝她的审神者集会万事顺利,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会面。”
“是,我知道了。”烛台切光忠问,“关于房间,要不要即刻搬离?”
审神者摇头:“你等下回来再换房间把。”
“是。”
烛台切光忠离开,审神者不禁躺在了床上,抓着被子。
她的心既忐忑不安,又弥漫着一种杀意。烛台切光忠彼时也是她极为信任重用的刀剑,居然也做出这种事,而且这次,若非子宫初雪及时相助,她或许已不在人世。
可毕竟,那是朝夕相处的刀剑啊。
烛台切光忠到达希尔顿酒店的集会中心,果然,有相当多的审神者都在这里。有部分审神者带着化妆面具,大多数人还是堂堂正正的亮出脸来。烛台切光忠并不认识南空沙耶加,便问了一名审神者:“请问这位大人,21号审神者南空沙耶加大人是哪位呢?”
那名审神者一指:“就在……诶?人怎么不见了?啊,她的近侍鹤丸国永在,你不妨问问他。”
“十分感谢您的相助。”
“没关系,你太客气了。”
烛台切光忠走到了南空沙耶加的鹤丸国永面前,问起南空沙耶加,鹤丸国永微笑:“主公大人去补妆了,如果有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烛台切光忠说:“我是24601号审神者的刀剑,我家主公大人因为身体不适无法前来,主公大人嘱咐我务必向南空大人致歉,并期待下次的会面。”
鹤丸国永说:“那就和我一起等她把。说起来……”
眼前这把鹤丸国永虽然和烛台切光忠效力于不同的审神者,可曾同为伊达政宗的刀,相互之间也有许多话需要闲聊。
烛台切光忠在等南空沙耶加,这边宾馆,审神者在等烛台切光忠归来。此时,她却忽然接到了子宫初雪的电话。
“子宫长官,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子宫初雪说:“没,就是之前有件事忘了告诉你。烛台切光忠对我说,烛台切光忠是受鹤丸国永和莺丸的胁迫才对你下药的。”
“……什……什么?”审神者的瞳孔放大开来,子宫初雪似乎在电话那边笑了笑:“但是,背叛就是背叛,无论有什么理由,都是不成立的。是吗?”
“……”审神者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子宫初雪笑笑,挂了电话。
审神者看着电话,愣了几秒,如果烛台切光忠是被胁迫的话……那……
审神者赶紧给烛台切光忠去了一个电话,烛台切光忠接通,问:“主公大人,是我,怎么了?”
审神者咆哮出来:“快离开!希尔顿酒店会有恐怖袭击!”
“什……什么……”
“快离开,不要惊动任何人,快离开!”
“是,我知道了。”
鹤丸国永见烛台切光忠接了电话后脸色大变,问:“发生什么事了?”
烛台切光忠说:“主公大人身体有恙,我得立马回去。能劳烦鹤丸先生代我转达我家主公大人的意思吗?”
鹤丸国永微笑:“没问题噢。”
烛台切光忠心乱如麻,匆匆走着。他一边走,一边想,审神者很有可能是早就得到消息了,所以才派他来会场中心。只是忽而有了恻隐之心,这种事,她并非没有做过。
就算就此安然回到本丸,审神者也不会再信任他。
这思虑间,他已走到了走廊上,却驻足留在原地。烛台切光忠摸了摸胸前口袋里的符,那是鹤丸国永临走前交给他的御守·极。
烛台切光忠拿出电话,审神者很快就接通了。
“光忠!你出来了吗?”
审神者的声音急切,烛台切光忠也很是感切,他说:“主公大人,我……我犯下如此滔天之罪,却被您宽恕,烛台切光忠实在心下不安。”
审神者一怔,烛台切光忠接着说:“请您允许我,留在此忏悔,我的罪行,唯有碎刀才能救赎。”
“不!我以审神者的身份,命令你立刻离开。”
烛台切光忠却微笑,用悲伤的话语说:“对不起,主公大人,请您原谅我违抗命令的举动。”
“光忠!”
BOOM!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爆炸声,随后,电话信号便被切断了。
“……”
审神者觉得大脑空了,心脏空了,世界也空了。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她干了什么?她究竟干了些什么?
她间接杀死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烛台切光忠?
审神者趴在地上,恸哭起来。
面对一期一振的侵犯,面对鹤丸国永和莺丸的侵犯,她都未曾如此恸哭。只有这一次,她如此失态的恸哭,仿佛要将从前受的所有苦难和悲伤全部宣泄于这流淌不绝的泪水中。
希尔顿酒店的恐怖袭击被时空管理局掩盖了下来,这多亏了中国地区西藏内网的作用,这件事在西藏闹得人心惶惶,身为被袭击人群的审神者们也惴惴不安,却未曾传扬到世界每一个角落。
夜晚,上司给审神者打了个电话:“你的近侍烛台切光忠无事,你来接他回去吧。”
烛台切光忠从时空管理局临时设置的手入室里出来时,十分的狼狈不堪,眼罩和衣物都破损了大半。审神者一见到烛台切光忠,便迫不及待的扑到了他怀里,哽咽的哭了起来。光忠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轻轻抚摸着审神者的发丝:“主公,别哭了,是我的错,惹主公大人伤心。”
审神者放开他,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你没事就好。”
并不是完全安然无事。
当火焰吞没烛台切光忠时,他以为他真的会死。烛台切光忠不自觉的摸了摸上衣口袋,里头的御守·极已经消失得一点痕迹都不剩,仿佛它从不曾在那儿。
审神者的眼泪已经停了,她带着沙哑的哭腔,说:“审神者大会已经提前结束,我们赶紧回本丸吧。”
“好。”
这件事的后续如何,24601号的审神者已经无从得知。只知道这次,连南空沙耶加都幸存了。
回到本丸,审神者并未处罚烛台切光忠,他已用死赎过一次罪,既然他没死,便算了。
数珠丸恒次知晓了爆炸事件后,紧张地将审神者揽入怀里,反复抚摸着她的发丝,确认她的确活着。
审神者说:“我没事,那天我身体不舒服,就没有去。”
数珠丸恒次说:“主公大人无事就好。”
“说起来,我差点连累光忠。”
数珠丸恒次却忽然沉默,他并不知现世发生的事,但他大抵猜到,事情并没有审神者说的那么简单。
之后,过去了一个月,似乎是安然无恙。
这一天,莺丸请数珠丸恒次喝茶,数珠丸恒次知道来者不善,却也不曾惧怕,便去了。
古备前的部屋中CD放映机上的碟片不停地旋转,放着优雅的音乐,这是日本的传统音乐。沁美怡人,带着一种物哀的意境。莺丸给数珠丸恒次斟茶,说:“帮助这位主公,只怕很是让您心力交瘁吧?”
“还好,主公大人十分聪慧。”
“数珠丸殿下,您明知,这不是真的。”莺丸微笑,“主公大人啊,就是太滥情了,什么都不忍心。”
数珠丸恒次回击:“若非如此,莺丸大人已不在这个本丸中。”
“说的没错。”莺丸喝了口茶,音乐CD自动跳到下一乐章。
“‘啊……三日月……啊……三日月……不要……住手……’”
忽而,一个女子的呻吟便回放在古备前部屋内,数珠丸恒次很清楚,这是属于谁的声音。
“‘主公大人,现在和你做的,是烛台切光忠,记住了吗?’”
数珠丸恒次主动起身,关闭了CD放映机。数珠丸恒次的眉头皱了起来,神色已不再如从前的风轻云淡。
数珠丸恒次说:“你们对主公大人做了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三日月殿下,不是吗?”莺丸叹息,“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主公大人将烛台切认成了三日月殿下,而不是您,数珠丸殿下。我,还真为您不值啊。”
“……下作。”数珠丸恒次难得出口斥人。
莺丸微笑:“确实呢。只是主公大人最终,还是没能在希尔顿酒店的爆炸事件中除掉烛台切,不是吗?”
“……”
莺丸喝了口茶,润了润喉,说:“她原谅了烛台切。否则烛台切又如何能逃出生天呢?”
“……”
莺丸微笑:“我们政变派要的,从来不多,只是希望数珠丸殿下像从前一样,无欲无求,修得清心寡欲而已。那才是身为天下五剑的数珠丸恒次的风采。”
这天晚上,在数珠丸恒次和审神者缠绵之时,数珠丸恒次忽然伸手,打开了CD放映机,里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娇吟喘息之声。
“‘三日月……’”
“‘主公大人……真淫荡呢……是因为……我吗?’”
审神者的身子在数珠丸恒次怀中陡然一僵,数珠丸恒次已睁开了眼,仿佛在沉默的质问审神者。
审神者冷静下来,说:“恒次,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数珠丸恒次阖上了眼,沉默以对。
审神者说:“烛台切光忠,对我下了药。”
“我知道。”数珠丸恒次说,“所以才有希尔顿酒店的事件,但你心软了。”
“……”
“你原谅了他。”
“……不,我没有。”审神者说,“是他的确运气好,死里逃生了。”
数珠丸恒次说:“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对烛台切光忠做出惩罚。”
“……”
审神者不知该如何回答,数珠丸恒次说的一点不错,她并没有惩罚烛台切光忠。
数珠丸恒次说:“你喜欢三日月殿下,我一直清楚。”
“我已疏远了他。”
“暂时而已。”数珠丸恒次穿衣起身,他打开了门,月光照耀着他修长昳丽的身姿,他说,“我似乎对您说过,如果您选择我,身心便从此属于我,不再属于任何人。”
“你的确说过。”
审神者还记得后面那句——否则,数珠丸恒次便不再忠于她。
审神者清楚,数珠丸恒次虽然沉默寡言,但是言出必行。
数珠丸恒次说:“如今,我只能祝您,从此以后,心愿得成,安坐本丸。”
“……”
数珠丸恒次走了,留审神者孤零零一个人待在部屋内。
数珠丸恒次走时,遇见了大半夜还未入睡的鹤丸国永。鹤丸国永微笑说:“数珠丸殿下,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数珠丸恒次没有心情和鹤丸国永多言,只淡淡说了一句:“明知故问。”
鹤丸国永微笑,数珠丸恒次回到了青江刀派的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