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很美。”
头上挂着一轮弦月,审神者却看向了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一愣,回望审神者一眼,而后微笑,眸中的新月溢满了温柔:“确实呢。”
审神者慌张的回过头去,故作镇定的起身说:“三日月殿下,夜色寒凉,小心生病了。我先回房了。”
三日月宗近微笑:“那,我送主公大人回房。”
“……”审神者愣了片刻,濡糯地应了一句,“恩。”
三日月宗近将审神者送到部屋门口,审神者想,自己房间里的茶凉了,似乎不好请他入房。不过也好,审神者不想太显示出自己离不开三日月宗近,男人总不会珍惜轻易到手的东西。若即若离一点,反而更好。
何况,审神者还是觉得,三日月宗近的心意似乎太朦胧了,就像月色一样。
审神者说:“谢谢,三日月殿下。”
第二天,就是审神者第一次参加审神者大会的日子。审神者选了山姥切国广作为近侍刀一起去审神者大会,却在会上听到了耸人听闻的言论。
一名叫南空沙耶加的审神者上前质问:“你们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那些审神者们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整天被刀剑凌辱、蹂躏!你们高高在上,便是享受着自己的荣华,压榨这些审神者少女吗?”
这一天,寝当番、凌辱等词汇都进入了审神者的耳里,让审神者不禁觉得可怕。
这一任时空管理局东亚分局的局长是子宫初雪,她说:“南空审神者,我能理解你的愤怒和悲伤,对于诸位审神者的遭遇,我与我的同僚感同身受。对于审神者们的遭遇,我们正在积极采取行动,并已向时间政府提交了报告。近日内,我会向东亚五国的分站下达指令,并让他们采取行动。“
这所谓的采取行动,便是审神者的直属上司过来,对她说:“那个……你还没有与你的刀剑谈恋爱吧?”
审神者点头:“怎么了?”
上司说:“最好不要噢,如果你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本丸里绝对不止一把刀剑对你感兴趣,至于究竟是出于爱情还是情欲,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刀剑们都有了千年的岁月,若说是纯粹因为喜欢而爱上一个小姑娘,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吧?”
审神者说:“您想说什么?”
上司挠挠脑袋,说:“虽然恋爱问题是你们的自由了,但是如果随随便便恋爱又因为厌烦而分手的话,说不定会像那天大会上的审神者一样,被囚禁起来呢。”
审神者皱眉,上司摆摆手笑着说:“这只是一个建议而已,我觉得南空审神者和局长都太小题大做了。不过千万别在本丸引发修罗场之类的事件噢。”
“……”
这天夜里,审神者蜷在被子里,辗转反侧,不知为何,大会上南空沙耶加的话,还有今天上司的话,不断地在她脑海里重复。
情欲吗……
一个人一旦开始产生怀疑,就会往那个方向不由自主的发散思维,然后找到确实可行的证据来说服自己。比如三日月宗近,他那一日提议送审神者回房,似乎就是一次性暗示。
上司说的没错,三日月宗近那种平安时代的老刀,说不定只是想睡一个小姑娘而已,并非出于爱情。
审神者想,以后,还是和三日月宗近保持距离吧,她害怕,真的会出现刀剑蹂躏、凌辱她的事件。
大会进行到第三日,第三日晚,审神者走在首尔的街道,进入一间酒吧。却在酒吧看到了两个人,准确来说是两把刀剑。可审神者一开始,只注意到了三日月宗近,后来才注意到三日月宗近身边的一期一振,和另两个女审神者。
其中一名,就是时空管理局东亚分局的局长,子宫初雪。她的对面坐着一名穿着蓝色衬衫的短发女子,面貌上十分美丽,却似乎少了些女性的魅力。
路遥用中文对子宫初雪说:“……我不是来给南空沙耶加做说客的,而是真心劝你,通过五长官出任审神者的法案。”
子宫初雪说:“日本站不会同意。”
路遥说:“在日本的历史洪流中,名刀剑尤其之多,许多刀剑流传千年,变主无数,他们对审神者的忠心就会打一个折扣。而其他四国则不然,名刀剑并不多,大多数也随他们的主人沉睡墓葬之中,好管理得多。说服四国容易,至于日本站,你根本无需他们同意。”
子宫初雪说:“你也说了,日本站的名刀剑多,是以他们的实力也尤为强盛。”
“可却架不住他们从内部崩散。”路遥说,“初雪,东亚分局的局长看似风光,实际上是在受五国的夹板气。两姑之间难为媳,何况是五国呢?有日本站的东亚分局,局长必是第一个遭受日本站审神者非难的人,这个位子坐久了无好处,反而影响你的政治前途,不如急流勇退的好。而且……”
路遥冷笑一声,接着说:“世间百年大族,之所以能长且久,无非积德二字。日本站既以此始,必以此终。”
“这一举动对其余四国并无牵制,但对日本站的牵制尤其之大。迄今为止的五长官,因与自身利益无干,都只是闲职,不过是国家的口舌。而让五长官同时出任审神者,等同于牵连他们入局,搅浑这一滩水。”
子宫初雪抿着嘴,沉默不语。路遥说:“我一直相信人性没有那么黑暗,当凌辱、蹂躏等词,出现在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群体之中,他们自然不会感同身受,甚至将这当做一个有趣的故事。只有与自身息息相关,他们才会物伤其类,做出积极的举动。”
子宫初雪和路遥在用中文聊天,三日月宗近和一期一振听不明白,则默默的守卫在身后,并同时注意到了跟在审神者身后的山姥切国广。
一期一振在子宫初雪耳边耳语一番,子宫初雪和路遥都顺着一期一振的视线看向了审神者和山姥切国广。
审神者赶忙上前,向二人鞠躬:“子宫局长,前辈。”
子宫初雪微笑:“相逢即是有缘,坐吧。”
路遥说:“你似乎是日本站新任的审神者?”
“是,我已就任三个月了。”审神者问,“二位似乎在谈事情?我是不是打扰了?”
路遥微笑:“无妨,我该说的话已说完了。接下来,尊重子宫局长的决定。”
子宫初雪叹息:“你把什么问题都说清楚了,我也没有任何余地拒绝了。”
路遥说:“世间有许多事情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年轻的审神者还听不懂这番话,她问:“那个……子宫局长、前辈,我有一个疑问。”
子宫初雪说:“请问。”
审神者问:“那个……昨日,我的上司劝我,与本丸的刀剑们保持距离,寝当番和蹂躏凌辱审神者的事件真的存在吗?”
子宫初雪说:“确实存在,但只是极少数人有此遭遇。”
路遥微笑:“真是官方的回答呢。”
审神者心中盼望,凌辱之类完全是假的。子宫初雪无奈地微笑:“确实。这只是为了维护时空管理局的威信而说的,实际上,情况很糟糕。”
路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刀剑们都是男性,能见到的女性也只有一个。会产生欲念也是正常的。何况……女性也并非就那么纯良,身边优秀男性太多,心猿意马,引发修罗场这种事,也不少见。”
审神者问:“那……前辈似乎也是审神者吧,您是如何避免的呢?”
路遥的近侍三日月宗近听了,不禁苦笑,路遥说:“我也不知,或许你该问三日月宗近。”
主公们谈话,三日月宗近原本是不该插嘴的。但路遥既发话了,他便说:“主公大人恩威并施,处事公正,赏罚严明,本丸的刀剑都是诚心拜服,不敢逾越。”
审神者虽然懵懵懂懂,但前辈们既然如此说了,那便如此做吧,总好过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审神者大会结束,审神者回到本丸,便按照路遥所说的行动起来。
一碗水端平,公正处事,恩威并施,并且也疏远了三日月宗近。大家都明确感觉,从审神者大会回来后,审神者变了。
虽然她还会和短刀们玩耍,但也保持了审神者的威严。虽然她还会宠爱刀剑,但这已不是像从前那样,发自内心的宠爱,而是有意识的建构起距离,以本丸主公的身份施恩。
这一夜,审神者从走廊路过,三日月宗近独自一人坐在走廊边。天上,依旧挂着一轮如许新月,但三日月宗近的身影在月光下,却是如斯寂寞。
审神者觉得心疼,但她忍住了。
三日月宗近在审神者路过时,轻声唤了一声:“主公大人。”
审神者驻足,却没有回头看他。她问:“怎么了?三日月殿下?”
三日月宗近一双温柔地眼眸中,映着审神者无情的背影,他似乎想问,为什么忽然之间疏远了他?但他忍住了,他说:“夜色寒凉,小心生病。请多添衣。”
“……”审神者眼中有泪水氤氲,她忍住泪水,说,“多谢您的关心,三日月殿下。”
但是以后,别再如此关心了。审神者真的怕,自己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