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田屋生活的日子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水深火热,相反,明石国行待她十分温柔,就像一个丈夫爱怜自己的妻子。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拂去了前段时间刀剑们给审神者留下的创伤,也加深了审神者的内疚和反思。有时审神者一人独处,就不禁想,自己究竟都做了什么?
主动挑起刀剑之间的内斗,利用今剑对源义经的执念暗算了萤丸等人,又与粟田口的短刀们针锋相对。
审神者觉得,自己那时大约是疯了吧。离开前的那几日,审神者现在想来,也还像是噩梦一般。在池田屋生活,虽然有诸多不便,但和明石国行像一对普通的小夫妻般。他白日里外出工作,赚取家用,审神者在家收拾好衣食起居的问题;晚上,二人分房而睡。
自从那一夜之后,明石国行再也没强迫过审神者,只是固执的要守在审神者房间门外。明石国行的解释是:“池田屋是夜战副本,他们一定会在晚上出现。万一时间溯行军想对主公大人下手,我也好保护主公大人。”
不,明石国行怕的不是时间溯行军,他怕的,是昔日同袍浴血的刀剑们。
隔着一扇门,审神者说:“不知道一期一振和粟田口的短刀们现在如何了……”
明石国行问:“主公大人想回去吗?”
回去?审神者犯下如此大错,如何有脸再回去面对本丸的刀剑们?日子过去那么久,审神者真不知本丸的局势究竟会如何发展,她没有勇气再回去,更没有勇气再收拾这等残局。
“不想,现在这样就很好。”
这样的日子,原本是审神者所希望的,没想到竟会一度成为奢求。如今能够再次拥抱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是十分幸福的。
就这样在池田屋生活下去吧,抛弃作为审神者的职责,抛弃对本丸的所有惦念,和明石国行就这样像现在这样像所有平凡夫妇一样生活下去吧。
这一日,明石国行回来得很早,回来时顺道买了米。审神者去门口迎时,正想提过他手中的米,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明石国行窝在审神者肩窝,轻声说:“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但不知该如何说?”
“什么?”
“我想让你喊我一声‘旦那桑’,可以吗?”
审神者拉下了脸:“不可以。”
明石国行说:“毕竟,回到本丸之后,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回到本丸?审神者已不愿意回到本丸了,她实在害怕本丸未知的局势。她问:“本丸的刀剑找到我们了?”
明石国行摇头:“不,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太不真实了。”
入夜,审神者睡的很香,明石国行看审神者沉睡,便偷偷溜出去,主动去见了前来搜索审神者和明石国行下落的一队人马。
山姥切国广一见到明石国行,就将刀拔出了鞘。笑面青江则微笑着说:“山姥切,等一下,既然明石国行大人主动来见我们,只怕也不是要刀剑相向的吧。”
明石国行苦笑着,先看向药研藤四郎和爱染国俊,他问:“莺丸大人和萤丸他们还好吗?”
爱染国俊说:“都被放出来了,现在大家都以搜索主公大人的下落为重。毕竟,主公大人不在,本丸的灵力也已经开始凋敝,萤丸至今还未从重伤的状态恢复过来。国行,交出主公大人,跟我们回去吧。”
明石国行说:“我过来,就是来说这件事的。明晚,我会交出主公大人。但是主公大人不是很愿意回到本丸,所以,你们要想办法劝服她呢。”
山姥切国广皱眉:“怎么可能?主公大人绝不会抛弃本丸的刀剑们。”
明石国行叹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否则我也没有必要等到主公大人入睡之后再来找你们。”
笑面青江说:“我明白了,姑且就相信你吧。毕竟,明石大人也是来派的监护人,这点职责感总还是有的。”
明石国行说:“回到本丸后,备下一个完全的方案,明日此时,我会在这里等你们。”
搜索审神者小队回到本丸,在餐厅里向刀剑们汇报了情况。审神者不愿回来的消息,如夏日惊雷一般,震惊了在场众人。
“怎么可能?主公大人要抛弃我们吗?”
“不要!人家想念主公大人了!”
石切丸说:“安静点,主公大人只是一时害怕而已,只要向主公大人说明本丸目前的局势,她一定会回来的。”
三日月宗近微笑着点头:“说得对。”
数珠丸恒次问:“山姥切,你刚刚好像说,主公大人似乎不太愿意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清楚。”山姥切国广说。
一期一振微笑:“明石国行毕竟也是个温柔的人呢,这样的人说不定能抚平主公大人心中的创伤,是吗?三日月殿下。”
自从一期一振对审神者出手后,他就经常有意无意的针对三日月宗近。一期一振也就罢了,但同为三条刀派的小狐丸与三日月宗近生疏,这难免让人诧异。
吃完午饭后,石切丸和烛台切光忠约上鹤丸国永和数珠丸恒次一起泡温泉,鹤丸国永说:“怎么了?在主公大人即将回到本丸的这个关口,你们两个居然会约我们,真是让人惊讶呢。”
烛台切光忠叹息:“我只是有些不安,我总觉得主公大人回来之后,本丸的风波更不会停歇。”
石切丸点头:“毕竟,主公大人利用今剑对源义经公的执念,开启了自相残杀的先例,虽然没有刀剑碎刀,但是这份先例已经被打破了。”
数珠丸恒次说:“先前,只是主公大人被复仇的怒火蒙蔽了双眼,如今主公大人不愿意回来,正说明了她的忏悔之心。”
石切丸苦笑:“我明白,只是主公大人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牺牲了今剑和岩融对政变派的各位进行打击,实在是太不仁义了,说实话,如果是从前,我对主公大人尚有信心,但现在……”
烛台切光忠说:“主公大人身为审神者,虽然是我们的主人,但当初本丸的刀剑们也都是被她的仁慈与威严所折服的,认可她是一位难得的明主。但她后来所做的事情,无异于党同伐异,玩弄权术,说实话,本丸的未来实在令我堪忧。”
鹤丸国永仰头看着水雾迷蒙的天花板,说:“确实……主公大人的权利,需要制约。”
第二日,明石国行早早就出门,直至深夜都未回来。不知为何,审神者心中总觉得不安。她觉得,明石国行深夜不归不是偶然,她想去找他,也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但她又怕这只是她胡思乱想,万一她走了,明石国行没法找到她。
但这份不安并不是错觉,当她看到本丸的刀剑们和明石国行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不禁苦笑,这,确实像是明石国行的选择。
他为了萤丸和爱染国俊,将她交了出去。
明石国行不敢看审神者,审神者也一语不发。药研藤四郎劝审神者回到本丸的话,审神者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只知道,面对六把刀剑的迎接,只能够识时务的走。她说:“走吧。”
通过时间穿梭机回去,审神者打量整个本丸,因她不在的缘故,脚下的草木已经枯黄,远处守护着这个本丸的万叶樱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就像一棵奄奄一息的死树,就连天空都失去了繁星和明月,黑压压的云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明石国行被烛台切光忠和江雪左文字围住,送往了监禁室。
审神者刚走到玄关,一期一振就迎了上来,当着众人的面抱住了审神者。审神者想到了他那一夜的粗暴,下意识的躲了躲,一期一振反倒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畔温声细语:“太好了,主公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审神者倒是不想回来,可是明石国行的目的达成了,自然也要将她送回来,不是吗?
“我当然,还会回来的。”审神者如是说。
本丸的生活条件,比起池田屋的草屋,自然好了不止千万倍。可审神者躺在卧室的被团中时,却不自觉地怀念起在池田屋生活的日子,没有纷繁的局势和出不完的阵,岁月静好,大抵如此了。
她好不容易入睡,却又做起了噩梦。她梦到她沦为刀剑们的玩物,梦到一期一振对她粗暴的那一晚。她实在是辗转难眠,一点也睡不着。
大家得知审神者不愿回到本丸的心思后,都有些害怕她会再次离开。或许是为求心安,山姥切国广主动守在了审神者屋门口,下半夜来接替他的是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
第二日清晨,压切长谷部向审神者报告这一月来本丸的情况,并问起如何处置明石国行。审神者幽幽叹息,她说:“放了他吧。”
“……我明白了。”
压切长谷部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原因。不过无妨,只要审神者能回到本丸,他还能再次守护着她,压切长谷部就十分知足了。
是夜,审神者已入睡。宗三左文字守完上半夜之后,药研藤四郎前来接替。药研藤四郎在门口守了没多久,一期一振便走了过来。药研藤四郎皱眉:“一期尼,住手吧。难道您还想引起无妄之灾?只怕这次,不会再有明石国行那样好的运气了。”
“药研,主公大人身为一个从未上过战场厮杀的女性,却握有我们的生杀大权,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一期一振笑的温柔,他接着说,“主公大人只要愿意,还可以挑动本丸的内斗。你不觉得,为了本丸的大家,主公大人十分需要制约吗?”
药研藤四郎皱眉:“一期尼,这不是你对大将再次出手的理由。大将是位明主,之前我为了救下一期尼反叛大将之事,虽是无奈,但也令我深感愧疚,可现在,我药研藤四郎会决意守护大将的。”
一期一振说:“让开,药研,我不想伤害你。”
药研藤四郎说:“我可不同于其他弟弟,在夜晚的狭小室内,我不会输的。”说着,药研已按上了刀柄。
一期一振见药研藤四郎如此坚持,也无意为了审神者和弟弟翻脸,纵使脸色不善,倒也悻悻地退去了。
药研藤四郎松了口气,此时,审神者从门后出声:“谢谢,药研。”
药研藤四郎一愣,回头看着紧闭的门,微笑说:“大将,这是我的责任。之前没能保护好大将,又反叛大将,实在是于心有愧。只是未来,大将一定要格外小心一期尼。”
审神者沉默片刻,而后一字一顿的说:“我能理解,你们的举动。只是药研,如果再有人想要开设寝当番,你能站在我这边吗?”
审神者轻声的询问,让药研藤四郎听出一丝恳求的意味。药研藤四郎沉默片刻,才说:“大将,开设寝当番,其实也是为了保护您。先前由于明石国行拐走您,才使此事暂且按了下去。但过不了多久,对大将怀有欲念的刀剑必定会让此事重新显现出来,这只是时间问题。大将若能率先妥协,那具体实施的时候该如何做全凭大将的意志。但如果是大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妥协,那么……大将的选择就不会太多了。”
“行不通的……”审神者绝望的倚着门,她是审神者,可实际上,也只是个人类。面对如此之多的刀剑,她能做的,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