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栗闻言,立时攫住话头:「嫂子,冯妹妹、侯妹妹,且容我道件羞事。」
「你们也知我家阿堤被批了七岁前离家方可保平安的命,到如今才回来。不为别的,若有好儿郎,央你们掌掌眼,给她说合说合。
「也不奢望什麽金玉良缘,但求寻个好人家,莫要辜负阿堤、相处自在,便定下议亲罢。」
议亲?
周围倏然一静,让原低恍惚觉得似听错了。
她乍昂首望向温居择。这发展出乎意料,她着急寻觅熟悉的安抚眼神,以确保动荡灵魂恢复安宁。
得到了,平复了。温居择亦惊骇,但照旧以满足她的需要为先。她的事,他向来记挂又通透。
这一切皆被某女子收入眼中,她手指不自觉用力,小块的芜菁从筷间跳脱,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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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母女,两样心事。
花期将过,原低都打算好了此生不嫁的。
可如今这出是怎样?!
家宴上的适龄男就有三个:师弟温居择,鳏夫左逢玖,以及代二公子。
代修能已定下了世家小姐,以掌宗族,故不在此列。
左栗的意思又是放远眼光,不要拘泥,奋起直追,大胆拿下。
简直尴尬!原低恨不得打地洞逃跑。
理性制止了她。
何况,若她走了,小黄瓜何去何从呢?
一夜无眠。第二日晨起,她熬得上下眼皮打架,即使饮过数杯浓茶也仍觉浑浑噩噩。
温居择敲门,无应答,便自己走进去,方瞧见原低:「师姐?」
她晃悠悠抬头:「……居择啊。怎麽了?」
他觉察阿低状态不佳,敏感地意识到在议亲事上她或许与左栗相左,强抑胸中喜意道:
「有人夹了字条在我书中,可届时已做其他安排,可能劳你替我跑一趟?」
原低接过来瞧,上书「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①」,底下附着时间地点。
她说话前已先挑起了左边眉毛:「代妹妹用心良苦。」
字体娟秀,他又没甚仇家,所以确乃女儿家的情信;而现在家中,有机会趁小黄瓜练剑招时将字条送过去,年纪又合适的,只有她了。
他的答覆意外得冷酷:「那与我何干呢?」
她颇觉气苦,一时却未明白其意味,偏偏头,透出些微天然的俏皮:「又或者你新识了个姓冷的姑娘?」
姓冷?被其可爱冲击得晕了头的温居择想,从应州到凤麟,从鸳鹭到夷晏,我们统共聊过一个冷姑娘,还是你告与我的,如何就变成了我认识?
「并无。」
「那姓李的呢?」
「……也无。」唔,倒真有个。至於名谁?他早忘乾净了。
傻小子温书生但凡多读两册风花雪月,就会晓得原低今日颇不寻常的幼稚追问举止,其实可用另个语汇置换:吃醋。
可他没有。原低也情窦未开,并不懂得。
「我不帮你。你自己的桃花债,自己去还。」
反正她的桃花劫,他又不会给她挡。
结果温居择祭出了大杀器:撒娇耍痴。
【注意!该场面观感不适,已做马赛克和消音处理。】
原低耳尖红红:「好了好了,我去就是。」
温居择咪咪笑:「红尘俗世泱泱,师姐光芒万丈!」
哎呀,她想,这人怎麽老学师娘说些怪话?
虽然她其实蛮爱听。
*
明月过墙头,人约黄昏後。
代安歌将手里帕子绞来扭去,期待又焦虑,一颗芳心咚咚跳得发疼。
直到酉末,不远处终於响起脚步声。
然而并非男子所有。
她娇躯抖了两抖,忙向阴影处隐蔽身形。
「代妹妹不必害羞,是我。」
原低顿住脚步,慢吞吞道。
唉,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小黄瓜,怎麽你做的孽,倒要我来解决?
「陈姊姊……」代安歌失魂地走出来,朝她身後又探了几探,紧绷的弦终於断裂,「他……你……他为什麽不来,你为什麽要来……」
「代妹妹,你心悦孝煌何处呢?他未至此,便是他的意思。」
「你让他出来见我!我,我要自己对他讲……」
「代妹妹,」原低咬咬牙,「你我清楚,他父母皆已过世,侯姨定不会同意你嫁与他。」
代安歌平生头回於人前情绪崩溃:「难道左姨就愿意吗?难道左姨就愿意吗!」
「或许,也是不会的罢。」原低垂下脸,瞧不出表情。
风过,遮掩了某暗处流动的情绪;
风止,仿似只余寂静。
「可是……」她抬头,嘴角微翘,眼波流转。
「我愿意呀。
「议亲?好啊。只是,若做不得温家妇,此生伶仃亦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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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出自明代唐寅《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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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两章单新甫番外,BL,字数多,慎订~
说明:单新甫,「灭魂剑」,前生「杀死」陈秉杉左栗。父亲单齐琰,儿子单舒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