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随主诊医生到会诊室。医生把昨晚照的大脑dwi片,架在读片架上,向我们解释:「这是昨晚送院时的脑dwi片,dwi片呈高信号,诊断出这次中风是脑梗塞。而病人本身有房颤,这极大可能是这次脑梗塞的主因。发亮的部分就是这次的病灶⋯⋯」
医生见我一面不解,便向我简单说明:「简单来説,就是心脏病诱发的中风,这是其中一个常见中风成因。」
回想起外婆的日常生活,外婆根本不可能有心脏病。因此,我不相信医生的诊断,出言反驳他:「没可能,明明外婆之前做的身体检查一切正常⋯⋯」
医生对我的质疑表示理解,为我解答:「房颤是属於心律不正的一种,成因不明,一般身体检查无法检出。随着年龄的增长,患病的机率会大大上升,而且大部分房颤病人是毫无徵兆发作。所以你外婆的情况是很正常。」
主诊医生见我开始冷静下来接受现状,便接着说下去:「幸好病人及早送院急救,否则就不只是下半身不遂。不过,脑部仍有一部分区域的细胞缺血死亡。由於脑细胞是无法再生,所以这次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原来刚才外婆一直躺在床上不是因为累,而是下半身不遂,我居然都没注意到。
正当我仍在自责的时候,医生好言安慰我:「不过,失去活动能力的下肢能靠复康训练恢复正常。虽说不能保证成功,但现在是康复治疗黄金期,成功率还是有的。」
听到医生説仍有复原希望,我微微松了口气,向医生谘询复健案例及注意事项。
在医生临走前,我鼓起勇气问医生:「医生,请问外婆的病有治癒的可能吗?」
医生坦白告诉我:「活动能力是有可能恢复正常,但脑细胞的伤害是永久性,已经不能复原。而且⋯按病人的情况来看,复发机率颇高。病人每次复发亦有可能加重病情。但只要准时吃药,还是能减低一定的复发机会。」
医生见我再没有其他疑问,便离开继续巡房。其实怎会没有疑问,只是再深入问下去,我怕我会当场崩溃。
医生的讲解就像无数个沉重的包袱,重重压在身上,挥不掉踢不走。我站在会诊室的一旁,强迫自己慢慢理清慌乱的思绪。
外婆身边只剩下我一人,我怎能陷入恐惧之中?
但我还是害怕得整身发抖,我怎能一天之内接受到唯一最亲的家人随时要离开自己呢?
此时,旁边的傅钧默轻轻拍我的膊头:「想哭就哭出来吧,没关系的。」
在傅钧默的引导下,我的眼泪叭㗳叭㗳的掉在地上。不知为何,我居然会在傅钧默面前无所顾忌的大哭,可能是因为从来没人会让我肆无忌惮的哭吧。
经过刚才嚎淘大哭,我的心情平稳许多。整理过红肿的双眼,便和傅钧默回到外婆身边。
我主动问起外婆:「双腿现在感觉怎样了?有没有乖乖听话去做复康运动?」
外婆看着她失去知觉的双腿,叹气说:「就是动不了,没知觉。但那复康运动实在太累,让我这老婆子学走路,我宁愿这辈子待在床上。」
没想到自己担心得快要崩溃的同时,外婆却一副若无其事的口脸。我忍不住严厉的训斥外婆:「这种事情可不能乱开玩笑!」
我将头转向外婆看不到的方向,把快要掉下的眼泪强忍住。旁边的傅钧默见状为我解围:「婆婆,沁予是因为担心您,所以刚才语气比较重。我和沁予都知道复康之路一点也不容易,但我们都会一直陪您,所以婆婆也不要轻易放弃。」
外婆彷佛早就看破死亡,豁达的说:「活了这麽久,也该是时候离开,去陪我老伴。现在最让我恩惠的是,沁予不再是孤零零一个,有另一半照顾。」
此时,外婆一边握住我的手,一边握住傅钧默的手,继续向我们说:「但最舍不得放下的也是你们,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们结婚那天。」
我尴尬的看向傅钧默,无奈的向外婆说明:「外婆,我还小还不能结婚,而且⋯我男友不是傅老师。那个人你以前也认识的,下次我带他过来看你可好?」
外婆把傅钧默的手搭在我手上,对我説:「我第一眼见到钧默,直觉就告诉我,他就是你将来的良人,反而是你要搞清楚哪个是你良人。」
我的脸刹时染红,不好意思的缩回自己的手,绕开话题说:「外婆,你坐在床上肯定无聊,不如我们推你到公园散步可好?」
此时外婆就像小孩兴奋的点头,满脸笑容的说:「好!我可不想再待在床上了。」
我们俩带外婆去旁边的公园散步聊天後,外婆便一脸倦意,看来这次中风消耗掉外婆相当大的体力。
我们把外婆送回病床上,外婆一躺下就立马沉入睡乡,一觉好眠。
我留下纸条给外婆後,便跟傅钧默离开医院,坐他的顺风车回家。
我感谢旁边的傅钧默:「谢谢你陪我过来看外婆,她今天这麽高兴一半都是你的功劳。」
傅钧默客气的说:「不用谢我,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外婆。」
我想到刚才外婆一番胡言乱语,还有跟傅钧默重叠的手,就尴尬的向傅钧默说:「不过,外婆有些説话,你千万不要太认真⋯⋯可能因为你是我第一个给她介绍的男生,所以兴奋过度了。」
傅钧默也无奈苦笑,説:「长辈就是喜欢给人凑对,但奈何他们永远不知道强扭的瓜不会甜。」
没想到傅钧默这一等一的帅哥,也深受父母威迫相亲之苦。这让条件差他几条街的男生情何以堪?
不用十分钟傅钧默便把我送到家门,临走前我向傅钧默嘱咐:「知道老师昨天没休息好。如果等会开车累,就去休息站休息一下再开。」
傅钧默点头微笑,说:「好的。我也怕你一个小孩处理不好,如果你外婆情况有变,还是打电话通知我吧。」
我对他会心一笑,説:「好的,老师路上小心。」
语後,我便下车回家了。
自从这件事以後,我和傅钧默的关系缓和许多,连对我的态度也相对之前温和。现在我们俩形成了一种默契,傅钧默周五都不会给我补课,让我早早回去看外婆。
对於这样好的改变,我自然是喜闻乐见。连作为旁观者的高峥也感受到傅钧默的态度有所改变,只不过他却一直百思莫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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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以上医生的对话可能有误,请别当真
大家一定要多关心身边老人,中风多也有小徵兆才发作的
不要到最後一刻才後悔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