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现代父子7.5.22
刘恒睁开眼的时候,头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耳边嗡嗡炸响,混乱之中好几个人搀扶着他,嘴巴里喊着:“刘总、刘总,您没事吧?”
好吧,他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就算被安置到一张架空的床榻上,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粗粗的绳索什么的将他的手臂缠绕住,他还是因为太阳穴传来的剧痛而不能作出任何反应。
有人在他胳膊上扎了一下,一股胀痛,比较起头部,自然是微不足道的可以忽略。而逐渐的,头脑的剧痛减缓,他也逐渐可以集中专注力,观察四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吧,他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奇怪的世界,一切都和大汉完全的不同,这里的人说话也带着中山一带的口音,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组合起来完全就不明白……
以不变应万变的沉着应对让刘恒比较成功的冷着张脸度过了第一天。
听奇怪的话,见奇怪的人,奇怪的衣着,奇怪的器械,他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医署之类,那么说明他生病了?周围的一切都很怪异,唯一让他熟悉的是去处理个人问题的地方里有面清晰得不可思议的镜子,里面那张属于他本人的脸。
仅只是脸的五官轮廓和感觉而已,头发、穿着、甚至连皮肤的色泽和弹性都不一样。
摸着自己的脸,刘恒紧皱着眉头陷入沉睡。
第二日醒来,刘恒忽觉恍若隔世,记忆几乎是完整的浮现,他的岁数、他的经历、他的家世、他的家业,还有这个现代社会,所有的高科技发展,地球、不同文化、语言……记忆在恢复,他的大脑又开始疼得要爆炸。
太多的信息量一下全部涌入,哪怕他是大汉的摄政王,高于常人的智商、情商、处事方式,也一时消化困难。
私人医生进入检查,恭敬的态度与大汉时的医官并没有太多不同,他并不再处于国家的顶端位置,而是商业界金字塔的尖峰。尽管对于商人这个职业有着来自两个世界的冲突理解,可并不妨碍他熟练的处理掉私人助理送来的文件。
在医院多呆了一天后,刘恒立刻决定回家。
合身的手工西装据说价值不菲,瞧着全身镜里的自己,刘恒微微的皱眉,后梳的黑发堪堪一指长短,高鼻深眸的面容其实并不显太年轻,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难以掩藏的些许浮躁,全身一贯散发的成熟稳重也微微的因为自身的巨大冲击而带来了些微的不确定感。
迈出私人病房步入私人电梯,对于一切脑海里有印象却分明第一次见到的万物,皆得按捺下心里的震撼和好奇,从容以对。
因为他是刘恒,政界世家刘氏中唯一行商却身为国家商业巨擘的刘恒,举足轻重不容任何人质疑撼动的刘恒。
回到刘府,刘氏并不兴旺的家人全部等候着他,托现代医疗保健福利,刘恒非常有兴致的看到了往昔只能在画里瞻仰的皇祖父,年幼便去世也没什么特定印象了的先皇,任性挂掉丢给他一堆烂摊子的兄长,恩,还包括皇祖母、母后、兄长的皇后。
这个社会的一夫一妻制度让他暗地里为刘氏后宫的万千佳丽惋惜了一秒。
接下来的家庭晚餐和皇宫里的家宴没有太大区别,食不语寝不言,这个传统延续得很好,而且一家子从政的男人们英俊的面容皆严厉沉稳又冷漠高傲,异样的让刘恒一直烦躁的心态稳定下来,即使唯独他一人拥有曾经的记忆,至少这里的家人确让他觉得安心。
晚餐后,他没有留下,而是回到了他自己的住所,三层楼的小洋房,独霸了市郊的一座山,漆黑的夜里,阴森森的感觉让人其实并不太愉快。
刘恒下了车,踏入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明亮的灯光和恭顺迎接的管家仆人让他并没有投以太多关注。
他的精神上很疲倦,就算再应对从容,内在有再多的储备,也不能遮掩他是这个世界的闯入者,又或者是突然孟婆汤失效多了一世的记忆这么简单又复杂。
他有时候甚至会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做梦还是做梦,这样飘忽得难以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一向习惯将所有事都牢固掌握在手里的刘恒格外难受。
在书房,电脑的使用由一开始的不熟练到最后的十指如飞,他一直到凌晨4点才返回卧室休息,两个小时后,准点清醒,生物钟和习惯让他进入健身房运动。放弃了一堆看起来很高级神秘的器械,他自练了一遍惯用的拳法,手腕转动,琢磨着要定一套兵器,这样才能获得彻底的训练吧?
敞开的落地窗外逐渐光芒万丈,也让他看清了这片山林的幽静美丽,碧绿连绵的森林,远处还有波光淋漓的反射,想来有个湖。恩恩,白日看起来,这里选址还不错。
洗漱后,步下楼梯来到一楼大厅,刚要抬脚向厨房,大门猛然被推开,急匆匆的奔进一名少年。
在瞧清楚那气喘吁吁的少年面孔后,刘恒猛然的震住了,薄唇张了几次,才几不可闻道:“生儿……”来不及狂喜,借着那少年纵身扑了过来的势头,一把用力将他拥入怀里,紧紧的,几乎要镶嵌进身体一般,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是沉淀下来。他的生儿也在,太好了!
结果那名少年安静了不一会儿就扑腾起来,嘴里嚷嚷着:“爸爸、爸爸,你怎么样了?!”在刘恒错愕的不自觉放松臂弯后,径自挣脱了,站在刘恒面前,神色焦急的上下打量着他,还上下拍着刘恒的躯干。
“不是说爸爸没事吗?福叔?”那少年见刘恒呆怔着没反应,原先的满脸喜悦变成了慌张,连连唤着管家去叫医生。
刘恒盯着少年熟悉的精致容貌,冷静的捉住他拍打自己的手,试探着问:“云生?”
少年眨巴着凤眼,疑惑道:“爸爸,你不记得我了?”
刘恒闭了闭眼,这时才“想起”,他的确是有这么个儿子,是他青少年时期胡作非为胆大包天之时与那时候好奇所交的女朋友生下来的,那女人难产去世,留下了个男孩儿,取名云生。
“云生?”刘恒与少年对视着,试探着问道,想企图找到一丝这相貌与云生一模一样的少年有可能真的是他的云生的迹象。
少年满眼的担忧几乎都要溢出来了,“爸爸,你没事吧?”说着抬起自己被捉住的手,“爸爸,你的手在发抖啊!”
一声声的爸爸几乎让刘恒心碎,合上细长的双眼,他苦笑:“我没事。”松开了少年的手,转身脚步居然还能保持平稳的向厨房走去,边语调微涩道:“你怎么突然从学校回来了,早餐用了吗?”
少年跟上刘恒,并肩走着的不忘偏头看着他:“没吃啊,听到你的飞机出事,吓都吓死我了,翻墙连夜跑回来的,哪里还能吃饭。”满眼的担心:“爸爸,还是叫禄医生来一趟,你这样我很担心。”
翻墙……刘恒终是忍不住斜眼瞪他,勾出个笑来,“这么担心?”将心里的哀痛强压下,瞧着那张完全一致的形貌,咽下叹息,伸手揉了揉那颗脑袋,柔顺的黑发也不过一指长,斜梳着刘海,和云生不一样,也和云生一样。
“那当然啊。”少年唧唧喳喳的咋呼,一屁股坐到餐桌刘恒对面的位置,正面对着阳光,那张如玉一般的姿容精美得不似常人。忧心过后,不知是不是刘恒的表情太严肃,他比手画脚的和讲笑话一样描述着学校的生活,那活泼的性子笑声朗朗的灿烂,让刘恒忍不住笑了几次的同时心酸无比。
他的云生,已经不是他的云生了。
尽管他还是他的儿子,可他已经不是他的云生了。
云生的学校离家挺远,又是军事化管理学校,如果不是晚自习后听见有教官闲聊,他还真不知道刘恒出事,请假是绝对禁止的,没有接到任何通知肯定也是要瞒着他,那他只能耐心等半夜大家都睡着了,再顺着集体摸索出来的逃离路线,偷偷的被他还给真的跑了出来,可怜大山沟沟的,趁着月光明亮一路跑回来……
见到刘恒基本无恙,放松下来的云生吃着早餐,笑着说话,嘴里的面包还没咽下去,就一头栽倒在餐桌上睡着了。
刘恒反射性的起立伸手,身后的椅子咣当倒地,他的手掌也刚好垫在了云生脸和桌面之间,完好的缓冲了那脑袋撞下来的力量,而且这么大声的椅子跌倒,连管家都被惊了过来,云生这没心没肺的居然睡得打起了小鼾……
白净的高瘦青年管家瞧了瞧云生,再瞧向刘恒。
刘恒摇了摇头,示意他去接手。可当看到管家将云生扶了起来,那软弱无骨靠入管家怀里的姿态,刘恒眯了眯眼,完全按捺不住那针扎一样的刺痛,一个箭步过去,直接把云生抱入怀里:“我抱他上去。”
管家没有任何异意,安静的跟随刘恒上了二楼,打开云生的卧室门。
明亮的落地窗,有趣的双层床,一整面的书墙,搀杂着不少漫画和电影,另一边是书桌和椅子。刘恒随意的看了眼,轻手轻脚的将云生放置到下层的床上。
管家将窗帘拉上后,便悄声离开,门留了条缝,漏入一点点可见的光线。
幽暗的室内,若隐若现的轮廓,每一分每一毫皆没有偏差,和他第一次见到的云生完全一致,而他的性格又与两人相识相伴后如出一辙,完全的信任、发自肺腑的关心,还有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这分明就是他的云生啊,为什么又偏偏不是他呢?
捏紧了拳,刘恒克制住去碰触去亲吻的冲动,连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