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只大青蛙要将我和绿箩的根据地暴露,我急中生智一把将绿箩捂了嘴按倒在地。我们俩在草丛里静静躺了半晌,确认“活春宫”组合已经走远,才整理整理衣衫,爬了起来。
“哎,真真吓死我了,你说我们俩真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若真如此,姑娘的清誉大抵是毁了,我也估摸着难找夫婿了。”绿箩哀怨地看着我。
我讪讪一笑,“那咱们看的也挺爽不是,嘿嘿。”大咧咧地拍拍屁股上的土,我大手一挥,“走,咱回屋睡觉去。”
绿箩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扶了我回去。
还没走到厢房门口,便看到一屋子的丫鬟嬷嬷们都站到了屋外,一脸局促相。猛然见到我和绿箩回来,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张张嘴又指指屋里,等了半天也没人蹦出个屁来。
我“噗嗤”笑出了声,心下却有些明白,八成是我那冤家似的爷今日突发奇想来我这屋转转,结果却没见到人影,搞得下人们也紧张兮兮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了。
藕粉色的衣裙一闪,我抬脚进了屋。屋里倒是怪暖和的,看来妈妈婆子们还是工作挺上心,没有因为我这个正室娘子不得宠而怠慢。转念一想,又或许是我那人精似的婆婆专门吩咐了下人,可省的我再回去告状了。
我故意把步子放慢了些,仔细瞧了眼内屋的布置。第一眼望过去,还真是富丽堂皇。桌上放着鎏金底儿的两支大红烛,盈盈的烛光衬的屋子莫名一股橙色暖意,映照在这摆放齐整的瓶瓶罐罐上,竟也像多了层温柔的纱幔,让人看了心生欢喜,说不出的抚慰。
这墙上挂的画儿眼瞧着也是不菲的,前一幅是秋山问道图,虽不知出自谁手,但眼见之处,曲径通幽,烟岚苍然,山中茅舍数间,屋内二人对坐,相见言欢;后一幅是北宋名画家王居正的秀栊晓镜图,画中绘的一美妇人左手摇纺车,右手怀抱一婴儿,后还有一可爱稚童,手牵蟾蜍,天真形态跃然纸上。
我心下倒是啧啧称奇,想这贺二,虽是世人都称浪荡不羁,但审美功底还算合格,屋里挂的几幅画都是浑然天成,自有一番高雅情趣在其中。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屋里走。不知道是哪个丫头这么粗心,屋外照的灯火通明,这歇息的里屋却漆黑的很,伸手难见五指,隐隐有股凉意从脚底板向后脑勺冲来。刚想叫小阿凤来把这屋里灯点上,嘴还没张开,脚下就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一下子重心不稳,地心引力教我直直的砸向地面。
“哎呦喂”这下磕得不轻,感觉下巴都不是自己的了。正在心里狠狠骂娘的时候,冷不防听到天灵盖上方传来一声轻笑,多少带了些嘲讽的意味。
我猛地一抬头,一个长相相当俊美的雄性成年生物,正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咧开了嘴看我。
擦,这是什么……嗯……神仙登徒子人物。
顺着我的视线往上看,这男人身着赤红色衣衫,鲜妍又招摇的颜色竟被他驾驭的没一点毛病,微微敞露的胸口处吊着一个像是黑水晶般的骨坠儿,显得肌肤愈发白皙透明,锁骨处也散发出诱人的光泽。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一个通体圆润的棕色核桃饰物,几绺儿略略散下的发丝挡在眼前,有种没法儿言说的风流韵味。
我趴在地上,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开场白比较科学,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怎么一见面,娘子就要与我行这大礼,想是情绪太激动所致?”眼前的男子俯视着我,不紧不慢地道。
他的语气听着热络,眼神却清冷的很。
“是啊,官人许久不来我这屋,今日一见,是让我又惊又喜呢。“ 我装着淡定,赶紧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哼,得了吧,你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我知你一回来便去了老太太那屋,装作可怜的样子去诉苦告状。你这样子或许对他们有用,对我可一点用没有。你若想用这种苦肉计控制我,或是赶走王氏,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贺二冷冷地看着我。
“我……”
不待我开口解释,贺二接着说,“你我心里都清楚,当初我娶你进来不过是为了贺家的利益,若不是母亲哭着要上吊,苦苦哀求让我接纳你,我是断然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我贺二这辈子最恨被人算计,被人强迫。你若是拎得清,最好绝了什么夫妻举案齐眉的念头,我不会休妻,但也绝不会将这颗真心给你。”
看到他眼中的决绝之意,我身子一愣,敢情这贺二是被绑架来成亲的?还是谁在背后设下了什么圈套,否则他怎会如此恨我?疑惑如潮水般涌来,但直觉告诉我现在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看我久久没说话,贺墟言缓了些语气又说道,“纳妾之事或许是该提前知会你一声,但你也不必如此恶毒,一心要把王氏赶尽杀绝吧。她是我娶进来的人,也是对我没二话的,我们之间既没有半点情意,你也不用和她一个弱女子计较,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日子安稳度过去便是最好,”他顿了顿,眼中隐隐有股杀气,“若是你仍揪着不肯罢休,小心我也必不能让你好过。你敢伤她三分,我便要你十分来偿。”
我苦笑了一下,心说这贺小二倒是个情种呢,为着个貌美小妾来阴测测的威胁正室,不过这王氏又真如他所想的这么爱他吗?想起池塘边的“活春宫”,想必这小子被人戴了绿帽还不知吧。
想到这儿,我恭顺地低下头,低低的应了声“是”。对付贺小二这种浪荡子儿,强取不得,须要来日方长,解开他的心结,再慢慢培养感情才可行。
贺墟言看到我这般柔顺,也有些吃惊。他弯了弯嘴角,侧着头在我耳边说道,“看来你是要走温柔路线了?哼也好,我倒要看你能装到几时!”
说着,出其不意地揽上我的腰,一把将我推到在床上。两手撑在我的脑袋两侧,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
“这小王八羔子。”我心内骂道,偏脸上还装出害羞之意,脸颊飞来两片红晕,衬得人娇俏玲珑。
我假装推了推贺二的手臂,轻声言,“天色晚了,爷还是到王妹妹屋里休息吧,我今儿回来时瞧见王妹妹还在惦念着王爷呢,想是前两日因癸水之故,不曾受爷宠幸罢。”
贺二神色越发暗了,直直地看着我。阴阳怪气地回道,“她的事儿你倒是清楚。用不着你提醒,先管好你自己吧。“说罢停了一会儿,“若是我今日不想去呢,你要赶我走吗?”
我差点脱口而出,“你这王八蛋是天蝎座吧。”嘿,给他面子让他走又不肯了,刚才不是还一个劲儿的在我面前给我倒狗粮吗?现下又似乎嫌我不吃醋一样,一个劲儿婆婆妈妈起来,可真是难伺候的紧呢。
我被他看的心突突地跳,手脚都有些不自在起来。眼瞅着一张如画般神仙样儿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不知是我地下哪位祖宗显灵施法,让我打了一个无比响的喷嚏,口水都飞溅在贺二那张俊脸上。
贺二的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全身像被雷劈过了似的,忙不迭地用宽大的袖子使劲地擦了擦脸,又觉得不甚干净般地要寻帕子来,绿箩闻声进屋要给贺二张罗洗脸,却被贺二硬生生地吓退了。
“好得很,好得很。”贺二冷冷地瞪着我,“我就成全你,之后也不必眼巴巴地寻人来找我,以后我也断不会在你这屋歇了。”说罢,拂袖而去。吓得屋里大的小的又扑通扑通跪了一屋。
绿箩与小阿凤待人都走干净之后,手拉手来质问我,一副苦大仇深模样。
“姑娘你莫不真是磕坏了脑子吧,你说爷好不容易来一趟,又被你给气走了。这下好了,我们怕是十年八年内再也见不着这贺二爷了,作孽哟。”绿箩背着手在屋里焦躁地走来走去,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教导主任之风。
“姑娘你是不知,那王氏手段厉害的紧,平日里没的便来招惹姑娘,或是暗地里偷传姑娘坏话泼姑娘脏水,或是背后使些个见不得人的手段来离间挑拨姑娘与贺二爷。就算被发现了,也是装乖卖可怜,爷又是个心软的,便把这气都算在姑娘头上。”小阿凤越说越气,两目秋水波波,灯下我见犹怜。
我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乏的不行。索性合衣平躺在床上,心下想计划计划未来如何对付那王氏,谁知满脑子都是那混蛋贺二的脸,叫我赶也赶不走,挥也挥不掉。
心下兀自叹了口气,瞅着屋内忽明忽暗的烛光,昏昏然起来,后又欣然赴了周公的约,酣然入梦。
绿箩吹了灯,我这觉一夜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