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她不理他,他也故意不理她。
一直到五一假期的前一天。
上节刚开完班会,班主任多次重申:“原则上不组织集体出游。”,可是青春期的孩子精力无比地旺盛,学校规定丝毫影响不了他们的热情,一下课就吵闹着计划去哪里玩。
不过五一放7天假是小学时代的事了,三天假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任凭他们再怎么能闹也翻不了天。
邻座是个长得很娇小的女孩子,叫刘璃夏,她拖着张椅子过来乔昕旁边坐下,问:“打算去哪儿玩?我们包车去正定,去吗?”
乔昕在笔记上写下一个幂级数展开式,闻言抬起头说:“一来一回差不多就得半天,还有作业,我不去。”
刘璃夏凑过去看乔昕笔记本上一堆弯弯绕绕的公式,说:“你还真爱学习啊。“
乔昕一愣,这句话真耳熟,自己好像也对宋庭许说过。
刘璃夏继续说:”我不打算在国内读大学,高二会考结束后就去读预科,我妈都给我联系好推荐人了。说真的,除了顶尖那几所,国内的教育资源根本够不上边。“
乔昕放下笔:”那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做临床医生!”刘璃夏叙述着这个行业未来的前景,不是经济上的前景,而是在讨论未来的发展与革新。
这种单纯的热情只能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身上寻找到,大人早就忘记了自己的梦想。
医学科对国际生的限制很多,尖端的专业非常难进,而且想要拿行医执照至少要经过十年。
乔昕看着她,这张稚嫩的脸上浮现出的神情是向往的,但几乎可以预见一个十分艰辛的未来,不过干嘛要给别人泼冷水,她说:“有梦想真好,我都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
被乔昕这样看着,她些许脸红,话题都扯远到到将来要去做无国界医生上了,刘璃夏把话收回来:”你这么聪明,一定做什么都行的。”
“你可以去竞赛班了,我一直觉得你有点geek气质,”又怕乔昕想岔了,她思索了一下说:“不是性情古怪不愿与人交流,而是不被影响和独立思考的能力,这是种天赋。”在这么吵闹的教室里都能静下心学数学,所以她才说出口“你做什么都能行”。
乔昕不算是聪明的学生,也不是真的很爱学习,只是她真的没有别的事可干,所以看上去会比其他人用功一点,这一点用功也如实体现在现在的成绩上。虽然素质教育不允许给学生打分,只以ABCD来评价学生的成绩,但是老师们背后总要比较一下,这样就流传出了精确的分值。
基础知识可以靠努力,进阶部分差距就拉开了,到时候1%的灵感尤为重要,乔昕很清楚这一点。
又想起宋庭许,其实那天快放学时他还打了个电话过来。
电话里他问:“放学出去吗?”
听上去像在约啊。
乔昕往身后看了看,好在没人。站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边,往下看能看到林荫小路上三五成群的少年,她犹豫了一会回答:“不去了吧,劳逸结合,我也得休息呀。”
他在那头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说完“我知道了。”就把电话给挂掉。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反复思量的,但需要有什么东西推她一把。
也许让自己优秀一点就不会那么患得患失了,不一定是解决方式,但那一定是一种底气。
或者当成游戏,不通关也没有关系。
因为五一调休,周六上课排的周一的课表,下午最后两节是自由活动。
乔昕挑了间没人的教室进去上自习,把带来的课本摊在浅黄色的木质桌面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于是翻开一页草稿纸,写写画画当下的想法,引申出一条鄙视链,她看不起宋庭许,所以想像折一朵花一样把他折断。当然,花也可以反过来鄙视她的这种行径。
都说暗恋是一个人独角戏,她却想起码得投其所好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宋庭许推开门,看到教室里有人他正准备离开。
余光倏然瞥见靠窗坐着的那个人,她单手托着脸,没拉遮光帘,下午的阳光也没那么烈了,橙色的光线就那么镀在她身上。她的头发没染没烫,黑色的发丝被阳光晕染出一层光圈,只觉得暖洋洋的。
昕,太阳将要出来的时候。
无意当中的那么一眼,让他停下来。
开门的时间太长,乔昕抬起头朝门口看,宋庭许就下意识要偏过头。又想,凭什么要自己躲着她啊,喉结上下滑动,他关好门进去,沉默着去靠墙的后排坐下。
乔昕在门被推开的一刻就知道是他,类似于一种奇妙的感应。又看到他特意挑了离自己最远的角落坐下,笔下凌厉的箭头和线条都变得柔软起来,他有点可爱。
安静的教室里,翻动纸页的声响都会被放大无数倍。落笔划下重重的一道,笔尖亲吻着纸,使他发出悲拗的嘶鸣。
乔昕放下笔,走到教室后面放下遮光帘,光线被遮住,室内的空间从后往前依次暗下来,有种从台前走到幕后的感觉。
然后把前门反锁。
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歪着头看他不说话。
终于还是宋庭许先忍不住,把手机往桌子上一磕,转了下椅子面朝她:“你想说什么就痛快点儿。“
乔昕看了他一会儿,说:”想充电。”说完直接跨坐到他身上,右手勾着他的脖子压下来。
“好啊。”宋庭许捏住乔昕的下巴,另一只手揽上她的腰。
对视了大约有三秒钟,她说:“你可以亲我了。”
宋庭许笑了,努力忍着不发出声音那种,他低下头,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牢牢地卡在乔昕的后腰。
乔昕奇怪地看着他不停耸动的肩膀,就连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臂能感受到来自胸腔的震颤,她莫名放松下来,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乔昕拿开他捂着脸的手,把他的下巴一抬:“有什么好笑的?”
“乔昕。”
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很轻。
“你之前说,喜欢这样,我们以后也要这样,”宋庭许不着痕迹地托起她往上提了提,“这样指的是什么?”
现在的视线比他的要高,这个角度他必须要仰视着自己,她很满意,想了想回答说:“像现在这样?”是疑问句式。
但是她很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子,要他因为自己而产生各种情绪,把我和别的人区分开。发笑是因为我,发疯也是因为我,让我知道我是被需要的,让我明白你能看见我,让我感受我们是一样的。
“你说清楚,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其实今天我有点冷。”乔昕顾左右而言他。
宋庭许:“你看着可不像啊。”
“所以要找个地方晒太阳,你来这儿做什么的?”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打开了这扇门。
“充完电了吗?”宋庭许捏捏她脸颊,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注意的低哑。
他身上的气息可真好闻,寒冬的凌冽混杂着辛辣,又漏出一点甜丝丝的气息,轻佻又温柔,迷醉得云里雾里,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乔昕后来也买了同一支香水,偶尔会在睡前喷点到手背上,会做又冷又甜的梦,但总归是不同的,他身上的最好闻。
乔昕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你还没亲我。”
“你为什么不亲我?”说着,宋庭许凑上前去,离得那么近,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鼻梁上。
乔昕揪着他一缕头发,软软的,质感很好。
“好啊。”
她低下头,小心地探出舌尖轻舔他的嘴唇,像过了一阵酥麻的电流,暧昧得旖旎缱绻。
然后看他呼吸加重,喉结上下滑动,眼眸中隐隐要燃起一团火,像正在进行捕猎的动物,危险得不动声色,乔昕觉得他这个样子也挺好看的,她稍往后退,说:“我要亲你了呀。”
食指勾着他的下巴往上挑,要他仰起头,嘴唇轻轻碰在上面,很柔软的一个吻。
“好了。”乔昕像挠小猫一样挠挠他的下巴表示自己很满意,准备从他身上下来。
后脑上按了一只手把她给压下来,乔昕惊讶地看着他:“我不,”她有些慌,用力推着他的胸膛,“放开。”
“不行啊?”宋庭许单手就擒住她的两只手腕,贴着她耳边笑,“这都第几次了?”
没等她出声,他的舌头就伸进来,胡乱地撩拨,刚想后退,又被掐着后颈给拉回来。
交缠中溢出几声揉碎了喘息。
男人跟女人的力气真不是一个量级的,胳膊都脱力了,他还是纹丝不动,索性放弃了。
他终于放开,靠在乔昕肩上喘着粗气。“生气了?”
“宋庭许,”乔昕喊他的名字,呼吸不稳,“我们做吧?”
他的目光有些迷乱,“做什么?”
“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
宋庭许直起身,轻轻碰了碰她的脸,说:“听不懂。”
(cherry有处的意思。宋以为cherry是指他自己,乔昕要给他破处,实际他想反了。)
“我要睡你。”乔昕看着他,望进他的眼睛里,她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懂,“懂了吗?”
“好啊。”他说得轻描淡写,伸手去拿课桌上的手机,摁亮屏幕看时间,抬头问她:“先去吃饭还是,先睡我?”
乔昕撑着他站起来,“我们班放学之前要点名的。”
他没深究,晦暗的眼眸盯着乔昕的嘴唇,那里红红的。“放学在校门口等你?”
乔昕拿好自己的书准备离开教室,她走到门口,开锁,手放在门把手上说:“我去你们教室找你吧,你等着我。”
还不到放学时间啊,莫名地就想和她多说会话,宋庭许仰在椅子上看她:“你知道我在哪个班?”
乔昕张了张口,只说:“你等着就行了。”
从学校里出来,手一直牵着。
宋庭许也不知道往哪走,低头问乔昕:“多远,打车过去?”
从北二门出去,离她家不到一站远。
“走过去吧,”乔昕紧了下手,小着声,“散散步多好。”
宋庭许晃晃她的手,“散步还是吸汽车尾气?”
“你真烦。”
我甚至想象你拥有整个宇宙。
我将从山上给你带来幸福的花朵,风铃草,
黑榛子,和一篮篮泥土气的吻。
我要像春天对待樱桃树那样对待你。
——《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Chapter 14, 每日你与宇宙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