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容见她一个人出来,眼风似有若无地朝她身后飘去,又收回来落在她身上:“妹妹。”
清夜皱着眉,左脚不觉蹭一蹭右脚。他的每一声妹妹都似是在嘲讽。
“怎么?不请我进去?”茹容似笑非笑地问。
清夜拒道:“男女有别,不大方便。你若是有话,就在这儿说。”
茹容轻轻应一声,也不再问,只上下打量着她,确认完好无损没受伤,方才悠悠道:“妹妹今日受惊了,兄长须得给你送上一份好礼。”
清夜轻哼一声:“不用兄长您费心。”
茹容拍一拍掌,身后立时有人呈上一个木匣子,沉,暗,磨得一丝光都瞧不见。
他一个眼神过去,下人缓缓掀开了匣盖。
清夜猛地后退,捂住口鼻,指甲抠进肉里,险些再吐出来。
茹容只笑,仿佛他送上的不过是寻常之物。
接过下人递上的银箸,茹容慢条斯理地按着顺序挑起锦缎上卧着的手指,一根一根:“这是刘余的,这是柳璋的,这是刘频的。”
清夜颤抖着说:“你……你……你真是疯了!”
茹容搁下银箸,拿起帕子静静擦拭着手指:“妹妹不是让他们到我面前请罪么,我可是顺着妹妹的意好好帮妹妹出气了。”
他语气倏忽一沉,几乎让清夜疑心是自己错觉:“毕竟他们差点伤到妹妹。”
清夜抵着冰凉的墙壁,才勉力稳住身子:“你……你……他们猎人全是因着你的纵容……”
茹容偏过头,略略思索:“妹妹若是不喜欢,以后我便不许他们这般。”
清夜忍无可忍,冲着他大喊道:“不是因我喜欢或不喜欢!你们屠杀赤手空拳的平民,这太过分了!”
“嘘。”
茹容点上她的唇:“妹妹万万不要激动,扯到皮肉可就不好了。”
清夜一怔,竟不知说甚么。
对牛弹琴,他就是那牛。
“滚,再也别教我看见你。”
清夜沉声道。
茹容缓缓撤回手。
清夜朝他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本来咱们也不会见面了,不是么?”
茹容嘴角渐弯,吐出薄薄的话语:“怎么?你打定主意一辈子留在风宇了?留在他身边?”
清夜说:“用不着你管。”
茹容握住她的手腕,清夜一惊,却挣不开。
“我可提醒过你,不要离他太近。”
清夜着急,张口向着他的皮肉咬去。他也不躲不闪,仍由手背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印记。
茹容低笑两声:“妹妹你当真有趣。”
清夜憋足了力气瞪回去,却听他说:“你的贴身丫鬟呢,教她出来。”
清夜愕然:“你找她做甚么?今日之事同她无关!”
茹容笑:“自然,自然。你无须紧张,我又不会吃了她,只吩咐她两句,让她好好服侍你。”
“她服侍得我极好,不用你费心。”
清夜挡在门口。
茹容稍顿一下,手上微微使劲,隐隐有威胁意:“妹妹,让她出来,不然我就直闯进去。”
念及殿里还躺着昏迷不醒的女童,清夜无计可施,只得拧眉高声唤道:“雪吟——”
雪吟立时出来了。
茹容撤手,朝着雪吟微微一笑:“你便是我妹妹的侍女?”
雪吟静静行了个礼:“回殿下,正是。”
他朝她勾了勾手:“你随我来,我同你说几句话。”
雪吟回头望清夜一眼,清夜无奈地点点头,她便跟在茹容身后,走至一株树下。
清夜巴巴地望着他们,茹容却像是故意的,一直背对着她,教她看不出一丝端倪。而雪吟也不过是淡淡地点头。
茹容转身,笑:“那妹妹,改日再见了。”
清夜回:“您事务繁重,还是不要再来此地为好——这东西你拿走。”
茹容淡淡地“哦”一声,一个眼色,下人立时将木匣抛进了湖里。
“你……”清夜恨恨,说不出话来。
茹容笑着走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清夜连忙去问雪吟:“他同你说甚么了?”
雪吟低声道:“殿下叮嘱奴婢好好照顾帝姬,不得有任何闪失。”
清夜不信:“就这些?雪吟,你可不许骗我!”
雪吟点头:“帝姬,就这些。”
清夜啐一口:“变态!再也不想看见他!”
她气咻咻地掀了帘子回到殿内,往椅上一坐,仰头饮了一盏茶仍觉得胸闷,将茶盏朝雪吟处一推。
风城马听得动静,坐于她对面,问:“怎么了?”
清夜又觉着一阵翻江倒海:“他,他把那三个人的手指剁下来送了我!”
风城马有些惊愕:“当真剁了?”
清夜几乎落泪,今晚她必然要做噩梦了:“当真!还带着血!”
风城马皱紧眉头,喃喃道:“这三个人官衔不低,他竟这样直接下手……”
“如何?”清夜不解。
风城马摇了摇手,正欲同她细细分说时,随绾步履沉重地走了过来,额上全是汗水,清夜连让了位子给她。
随绾推辞着不肯坐:“殿下,帝姬,女孩的命是保住了,但其他的现下还说不准,先养着罢。”
清夜松一口气,连连感谢随绾,风城马问她:“出来时候可带够了药物?”
随绾颔首,悄无声息地瞟一眼清夜:“奴婢想着这次和仪异常隆重,兴许会遇险,所以备了许多药材,殿下放心。”
她朝他们行礼:“奴婢这就去配药。”
风城马替她斟满茶,亲自送她唇边:“好了,这下可消气了。”
清夜故意停手,偏生不去接:“可是茹容再来纠缠怎么办?我可不想再见甚么手指了。”
风城马短短笑一声:“再过几日咱们就回去了,到时候他也不能拿你如何了,你且忍耐忍耐。”
清夜就着他的手喝完,心满意足道:“好茶,好茶。”
他淡淡地笑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