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漆黑的巨大雷云随着最后一道劫雷的释放,终于满意地朝内部急速收缩。如同一张巨嘴,撕裂了天空,一束金光极温柔地投射下来。泼洒在高空雷云之下身形高大的男子披散的墨发上。
无数目光或艳羡或嫉恨,通通朝着这位成功渡劫的大能而去。
此刻,此人,万众瞩目。
众人交好一些的便彼此交谈开来。这披散着一头长发,神色不羁的男子在此界中声名赫赫,甚至一些早年的事迹都流传得人尽皆知。他道号无回子,出生于一个小国的三等修真家族,行事向来心狠手辣,是亦正亦邪之辈。因不满原本拜入的门派中的腌臜之事,愤而入魔。在魔修之中的凶名也是极大。后来遇到他深爱的夫人,青宵剑派的大师姐云舒仙子,在其感化之下,改邪归正。此事最是让人津津乐道。毕竟百炼钢也不敌绕指柔,带着这些暧昧的事迹怎会不传得飞快。
亲眼见到化神大能飞升,也可算是一生中难得一见的机缘了。眼看着无回子带着他的夫人从雷云中破开的天梯风光无比地离开此界,眼看着雷云消散已是半个时辰了,激动的人群还是不愿散去。
一座秀丽的山峰顶端站立着一个相貌秀丽的女子,身穿一袭简单宽松的浅灰色道袍。与那些或艳羡或嫉恨的目光不同,她深棕色的眼瞳中是一片漠然。山顶的风并不猛烈,却让人觉得再稍微大一些,就可以将她吹倒了。消瘦的身形被风勾勒出来。过分苍白的脸庞在飘飞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宁鸢师妹。”略带严厉的声音从女子身后响起。一道飞剑的虹光从远处疾驰而来。一个规规矩矩梳着道髻的少女从飞剑上翩然而下。她有着一张极明媚的脸庞,平时却总爱板着脸维护自己身为师姐的形象。“你怎么跑到这来。”新蕊皱眉,以此来表明她的不满,“快回去休养。”
“是宁鸢的不是,让师姐担忧了。”宁鸢回转过身来,将鬓边吹散的头发别到耳后。“只是看到仇人夫妻恩爱,飞升逍遥去了,而我却结婴失败,进阶无望。或许此生都不得报仇雪恨,觉得无颜面对我的爹娘罢了。”
“你……”新蕊欲言又止。
新蕊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师妹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跟在师父身后的女子并不快乐。哪怕宁鸢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她还是感觉到她的不快乐。她曾以为是宁鸢悟性太差只能依靠丹药增进修为而带来的,后来才从师父那模糊了解到原来宁鸢师妹的父母不幸遇害,而仇人却是难以企及的化神大能。这样跺跺脚整个青宵界都为之颤抖的大人物。她想想都觉得这仇怕是只能自己和血吞了。
新蕊颇有些怜惜地看着这位师妹。说起来,玉华宗的弟子都是有些可怜的,她算是幸运的一个,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抱回宗内养着了。要知道,玉华宗不大,弟子实力也有限的很。但在整个青宵的修真界中却是顶顶有名的。就因为宗内弟子都是炉鼎体质。同样都是爹娘给的身体,却因为这个体质,而总是被人所觊觎。不论她们什么修为,只要戴上了炉鼎体质这个帽子,就变得香艳无比。甚至连一些女修都看不起她们。可悲的是,玉华宗虽说是受人庇护地存在着,却是因为许多长老都是化神或婴变大能宠爱的侍妾!盘中餐的寒意从来都笼罩在玉华宗内。新蕊所幸悟性不错,修炼中也很少服用强行提升修为的丹药。
但是宁鸢不一样。
她的炉鼎体质据说是史上最完美优秀的。她的悟性之低也常常是能出乎人意料的。她如今金丹圆满的修为都是用丹药磕出来的。某种方面来说,真的是一个天生做炉鼎的人。新蕊暗想着,或许宁鸢不是没有想过凭着这体质依附一个化神大能,只要大仇得报便好。可是,化神修士俱是些冷心冷情之辈。一个炉鼎,一个床笫间发泄放松的玩物,凭什么呢。凭什么能让一个化神出手去杀一个同阶之修。炉鼎若是相信床笫间虚无缥缈的爱意,离梦碎的日子就不远了。
新蕊叹了口气,想着如何宽慰一下宁鸢,却听低低的钟鸣之声回荡在群山之间。她轻咦了一声,要知道这钟声轻易是不响的,一旦响了,便是召集所有宗内弟子。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宁鸢已是召出了她的飞剑,“走吧师姐,宗门要事为重。”御剑飞行早已是熟的不能再熟,手诀一掐,已然稳稳地站在了飞剑上。宁鸢的飞剑也与其他人的很是不同,是极为少见的木剑木鞘。但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尽管修为不如新蕊,却也能缀在她身后。
随着接近玉华宗的议事堂,新蕊宁鸢两人可轻易看到不同方向的飞剑虹光汇聚而来。玉华宗弟子不多倒是真的,加上在外历练的也不足百人。要是在那些大型宗门中,普通弟子集会而产生的虹光汇聚那是真的极为好看。
身段娇柔,面容明丽的女弟子三三两两得进入堂内。这满堂的娇色虽说整整齐齐地都穿着古板的道袍,但因为体质的关系,从骨子里透出的媚意还是让这冰冷的大厅多了几分温柔。但是这些和坐在主位上的那个陌生女人相比起来,就太青涩稚嫩了。她肯定经过人事了。宁鸢的直觉向来很准,因此从来都深信不疑。
端坐于主位上的女人明眸皓齿,虽说不是绝美,但眼神顾盼之间最是勾人。即使是无情的眼神,亦是多情的销魂。而且,不管是气质,身上穿的法衣,还是那强烈的威压,宁鸢只有一个念头牢牢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神。
上界之修!
宁鸢看着恭敬侍候在一旁的宗主,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这些年一直平静无波的心神好像就在期待这一刻。它将沸腾,或者永远寂灭?
“人都来齐了么?”那女人旁若无人地问道。
“只要在宗内的弟子都已经到了。”宗主恭敬地回答着,对女人的态度理所当然。
女人一手支着头,慵懒道,“非处子之身的,可以退去了。”
在场诸弟子都有些面色不太自然,她们炉鼎体质的总是对这些言谈相较于其他女修更为敏感。
“听到了什么,照做就是。”玉华宗主向来对门内弟子温柔关怀,如今这般不假辞色,让最受宠的弟子都不敢撒娇造次。
十一位弟子默默退了出去。
“同男子有过肌肤之亲的,哪怕一丁半点,也可以退去了。”
此话一出,留下的众弟子心中都有了不好的猜测。当然这猜测也八九不离十了。
这下子,议事厅瞬间空旷了下来。不想留的,自然也退了出来。只剩下宁鸢和一位旁系的师姐。
“心里念想着一个男人的,退出去。”
宁鸢微微侧头看了左前方的师姐一眼。利索地向主位躬身行礼,转身干脆地离开。
看着越来越近的门槛,五步,四步,三步……
“玉华道友。”女人的口气有些不由自主的倨傲,纵使嗓音是一贯的轻轻柔柔。“你这弟子算是入选了。”
宁鸢最后一步要迈出门槛时停住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她看到自己自如地收回了腿,转身跟着女人朝后堂走去。
“走吧。”玉华宗主叹息着摇摇头,无视了自家师侄惨白的脸色。很多事,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弱者,只有被挑选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