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十四)
春儿伺候得妥当体贴,六爷为了拢络宾客,索性下了重金,买了回府。虽说是家妓,地位总比小倌馆的小么儿高。
不消半天,这新闻就传遍了南春院。有些孩子又羡又妒;有的非常高兴,心底盼望自己也能遇到赏识自己的客人;也有些顾盼自豪的孩子,见春儿走了,就沾沾自喜,决心要取而代之。
春儿出院那天,娇姐把所有孩子都召到大堂,又说了一番鼓动人心的话,勉励大家都要听话的伺候客人,自然就会有好出路。春儿给众人簇拥住,芳青只是远远看着,二人点了点头,万千惜别话,却尽在不言中。
这时候,芳青听到一把认得的声音,说道:「那春儿给赎了出去,还不是做那伺候客人的勾当,不及哥哥一分,却在这里自吹自擂,真是可笑!想哥哥玩一玩把戏,不用向尹爷交人,却已赚到一袋的金银元宝了!」
芳青竖起耳朵细听,却听见另一把熟识的声音笑道:「还不是靠弟弟一把滑嘴,把那少爷哄得妥妥帖帖。待他家里的长辈知道他已经沉溺了,怕事情闹大,只好爽快打赏,只求打发了我们。」
芳青转头一看,原来是云琳跟云琳。芳青当初就跟春儿一起察看过他们如何服待那姓尹的客人,如今想起,真是仿如隔世。
院里的客人,多是父执辈;少年如君宇、或尹爷,是极罕见的。父执辈花的钱,是自己的钱。就算出手再阔绰,也花得理所当然。少年人只能向家长伸手,难免钱包羞涩。的确,家产早晚都是传给他的,但花无百日好,院里小倌的生命比女妓还短暂,有如朝露。到有朝一日,他得了家财,身边依偎的还会是原来之人吗?
芳青在院里一些日子,也见不少这情况。院里的小倌遇上年轻的客人,也只会更心焦,但求在弹指之间,榨得最多的财宝。芳青听了云琳云珊的话,想起君宇,心里有点不安,转身便要回自己房里。
春儿不在小楼,芳青也搬回了原本的厢房。小顺回去六爷处,但雨儿却留了下来照料芳青。
欢儿之前见六爷待芳青好,所以卖力服侍,但见六爷带出院的竟是春儿,马上意兴阑珊,心都灰了,又变回之前爱理不理的态度。
幸好雨儿乖巧,尽心服待,每天为芳青涂药。小顺人不在,却还交待了各种日常之事。无论是衣服、饮食、杂物、或打赏,都有继续照顾芳青,每天都遣人送来需要的东西。
欢儿不再无事献殷勤,芳青也乐得清静,每天跟雨儿画画、下棋、或读书来打发时间。因为芳青身上的伤未痊癒,不见等闲客人。史爷、朱爷都忙,最近很少见他们,也不见柱爷、六爷,又也少见君宇的信件,只有每期小说都准时送到。
有一次,芳青心中想念春儿,跟雨儿问起六爷家里的事,做的代理生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雨儿乖巧答道:「我家大少爷说的,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我们本来是做卖画的生意,却常常为人代办别的事情,有时候为人牙子中介,有时候为宾客找地皮。这就可以从中赚利钱和佣金了。如果生意不大,只能算一分回佣,但如果买卖够大,就可能有二三分佣金了。」
芳青听着,只觉六爷跟春儿都有生意头脑,难怪合得来。春儿这未尝不可安稳过日子,而且春儿一向精打细算,就是在院里,也有自己记帐簿,到了六爷处倒是很合适,感到很为春儿放心。雨儿年纪轻轻,童音软语,却说出这番一本正经的生意经,也惹得芳青笑了。
这天中午,欢儿收了消息,说朱爷今夜会来,让芳青好好准备。
芳青让雨儿跟着,二人来到後院兔儿爷神像处。
雨儿早备了香烛,妥贴帮助;芳青烧香焚纸,诚心祈求兔儿爷庇佑。
只见芳青垂首合十,喃喃低语道:「兔大爷,我之前不信,从未来拜过,是我不懂事,是我错了,求你不记嫌,大人有大量。你帮助了春哥哥,求你也帮帮我。今後能事事顺利,但求再撑一会儿,君宇便来赎了自己。」
这分明是临急抱佛脚,但芳青之前常常依靠春儿,这时顿失所依,心中难免慌了。
芳青心中有了君宇,学会了忍耐和等待,便愿意圆滑接客。现在又不能依赖春儿,只能靠自己了。何况,初见君宇,便是在忠顺王府。芳青心中不禁想道,要是殷勤服待朱爷,未知可否套套口风,打探君宇的消息。
雨儿是六爷留来专门服侍芳青的,本来就不该伺候别的恩客。芳青不想雨儿目睹自己给淫弄的下贱模样,更怕朱爷会轻薄雨儿,所以便特别叮嘱了雨儿,要他今天晚上要留在耳房,把门从内锁好。只要客人还在,无论听到什麽都不要出来。
浣身洗肠之後,芳青便主动要求酒灌後庭。这醉花肠是从小王爷处学来的新技俩。虽然酒醉直入花肠有点伤身,但这能令肠子火热又柔软,而孽根沾了酒气,也有助兴之效。南春院小倌长受调教,身子已是男色极品,原不须坊间奇技淫巧,但芳青眼下要讨好朱爷,便双管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