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细雨,洛京。
京郊有一座道观,名唤“如是观”,是一家坤道观,内里供奉着道家的诸位神君。因着还算灵验,平日里香火颇为鼎盛。洛京城里许多官宦人家的妇人,经常来这里拜上一拜,祈求早生贵子者有之,祝祷姻缘和顺者有之,盼望家人平安者亦有之。
今日虽有雨,却也有不少香客。正殿之中,一位妙龄少女便正恭敬叩拜。
“诸位神仙在上,小女裴氏薇娘,不日将入宫待选。如若未曾入选,自然万事休说。如若侥幸进宫侍奉,小女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安终老,不给家族蒙羞。”心中默念几遍,裴薇用力摇了几下神像前的卦筒,便掉出一支签来。
俯身拾起,竟是一支空白签子。
裴薇忙到大殿旁侧,问询解签的小道姑,这支签子是何意思,作何解释。不料,却将观主净持道长惊动了出来。“小施主莫慌,此签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万事似凶还吉,祸福相依,否极泰来,小施主且放宽心罢。”
“可……”裴薇仍有些犹豫。
“无量天尊。”净持道长念一声尊号,便出了大殿。那解签的小道姑也忙忙作了个揖,跟了上去。
裴薇拿着这空白签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跟在一旁的婢女杏蕊接了过来,放进贴身的荷包里,轻声劝道:“小姐,既如此,咱们且先家去吧。今日这天道不好,早些家去,别让老爷夫人担心才是。”
裴薇也只好点点头,在杏蕊的服侍下缓步朝外走去。
雨还在下着,杏蕊到殿旁取伞。两只手同时伸向一把油纸伞,杏蕊抬头,撞上一双灿然有神的眸子。“公子,这把是我家的伞。”杏蕊退后半步,行个蹲礼,轻声说道。
“哦?不巧,我也认为这把是我家的伞。”男子在“我”字上特特加重停顿了一下。
“我家的油纸伞,在伞柄处都刻了自家姓氏。你瞧……”杏蕊拿起伞,却“咦”了一声,伞柄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镌刻的痕迹,“对……对不起,实在是外面看起来一模一样,这才错认了。公子您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无妨无妨。”男子挥挥手。
杏蕊再行了个礼,急急小步向裴薇走去。“小姐,那把伞是那位公子的,咱们的伞许是被别人拿走了。”裴薇一双妙目遥望过去,不意男子也朝这边看来,视线相撞,裴薇脸上不禁有些发热,便别开脸去。
她抬眼望了望雨帘,雨下得愈发急了,砸到台阶上,溅起不小的水花。
裴薇咬咬唇,说道:“罢了,咱们快些走两步,便能到马车上去了。如若不然,这样耽搁下去,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她举起帕子,权作遮挡,杏蕊在一旁回护着,一并踏入雨中。
刚走两步,听闻后面一道清朗男声:“两位姑娘且慢。”
是方才错认的油纸伞的主人。
伞移到她们头上,男子身上立刻被雨打湿,浅蓝色衣袍被浸为墨蓝色。他只是见两位姑娘在雨中行走,身影单薄怯弱,颇有些不忍,加之刚刚杏蕊面目讨喜,进退有度,印象不错,便发了一回善心,施了一把援手。
却不曾想,竟是如斯美人。
乌发浓黑,白肤细腻,双眉微扬,端鼻秀气,杏眸清澈,樱唇润泽,浅蓝绣缠枝莲上襟,茜红洒金抹胸裙。春衣单薄,水汽濡湿,上衣隐隐透出娇嫩肌肤,亦勾勒出玲珑曲线。
雨水顺着白净面容渐渐下滑,滑过耳际,滑过下颌,滴落在纤细锁骨上,激起皮肤一片颤栗,再往下,便是胸前一大片白腻,再往下,便浸入了抹胸边沿。男子的目光随着雨珠一路向下,便看到高耸处一颗珍珠凸起,随着衣衫渐湿,形状也愈发明显。他不禁有些喉咙发紧。
杏蕊接过伞柄,有些挡住了男子的视线。裴薇轻启檀口,声若娇莺:“小女裴氏薇娘,谢过公子施伞之恩,只是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日后必当重谢。”
“不必不必,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男子拱拱手,便转身离开。
二人有些惊讶,见他行得远了,也只好撑伞继续往道观外走。裴薇走了几步,还是回身看了看。正巧,男子也转过身来,向回望着,长身玉立,面容俊逸。裴薇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福礼,身姿婀娜,娇臀半掩。起身离开时,眼睛还是不自觉地瞟了一眼。
男子只觉得眼含媚,笑含情,一时有些怔怔。小厮打着伞来迎他,他才晃过神来,自言自语道:“裴氏薇娘……裴氏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