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真的很爱我的妻子。”男人衣着考究,Henry Poole & Co的高级手工定制西装很显然来自萨维尔街,但也无法掩饰此刻主人脸上的疲惫。“她是个完美的女人,对我来说。”
“我确定,你是的。杰森。”
“那让我去看她,哪怕只是一眼!”男人的声音倏地拔高,带着一些神经质。
“你感觉愤怒。”沉默了三秒,再次问道:“最近睡眠如何?杰森”
“很糟糕,医生。”男人捂住脸,整个人都充满了忧郁:“我总是想起她,即使喝酒也没有用。”
“具体是怎样的。”
“床上的她,轻抚秀发的她,撅着嘴撒娇的她,光着脚踩着我的大腿,然后故意把苹果酒洒在我的衬衫上,借此来吻我的她......”男人不再说话,眼中有了泪光。
“你早已经原谅了你的妻子,杰森。”
“是的,我出手的那一刻已经后悔了,我怎么会生她的气呢。我那么爱她,我只是害怕她会离开我。”
“但你并没有原谅你自己。”亚瑟轻声道:“为什么不呢?杰森,谁都会犯错,你清楚这一点。”
“因为我无法面对她想要离去的事实,我的律师昨晚告诉我,已经正式收到了对方律所发来的离婚诉讼信。
“所以你灌了自己一整夜,然后醉醺醺的出席了今天上午的双方会面?”
“我无法控制自己,医生。她甚至都不肯出席。”
“是的,我知道。警方在撤销你对她的禁令之前,她可以不去见你,不要逼迫自己,你可以把这当作你们夫妻之间的冷却期。”
“我无法接受!如果不见到薇薇安,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的男人接近她,我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要发疯,She.is.my.wife!”
“她伤害你,这对你没好处,杰森。”
“我知道,但是我没办法。”
“为什么不试图放下,你知道,或许你可以去参加个热闹的party,或者约上几个哥们去打球,做你过去会做的事情。也或许,去酒吧带几个火辣的姑娘回家,你知道的。”
“你并不相信真爱,对吧,医生。”
亚瑟难得一见的漏出微笑,礼貌而疏离。
“你很像过去的我,医生。冷漠地看待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独特看法,其实傲慢的对生活不屑一顾,对么?”
“我以为。”亚瑟巧妙的停顿一下,优雅自讽道:“这是之所以你选择我的原因。”
“薇薇安说,她喜欢那样的我。”男人垂头转动无名指上的婚戒:“然而现在,我变成了我也讨厌的样子。”
亚瑟盯着那一刻杰森的表情,飞快的在笔记上记录。
【愤怒的原因】
“杰森,我将会给你开些药,这些会适当的让你轻松起来,但如果你还是不主动控制自己嗜酒的冲动,我们是不会有进展的,我说过,如果你喝醉,我是无法治疗你的。其实一切都很简单,不要折磨自己,你可以和我谈论薇薇安,直到你和自己达成和解。”
“how?”
“总会有办法,而我,将会和你一起。”
杰森站起身,拥抱了亚瑟。
他们没有再多话,时间到了。
亚瑟坐在办公桌后面整理笔记,带上了细黑框眼镜。午后的阳光在对面碎片大厦的玻璃镜窗折射下进入了他大海一般的蓝眸。
阵雨后的伦敦短暂放晴,一切风平浪静。
“Afternoon tea?”贾哈德敲门,探进半个身子招呼道。
亚瑟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午时三点一刻。
的确是个下午茶好时间。
他摘下眼镜,没有去理电脑旁iPhone的whats app提示,优雅起身出了办公室。
“英国病人”的下午茶不仅仅是个茶会,出于职业特殊性,这个英国人的常规性茶会更多时候是他们的心里咨询室的“汇诊”时间。
茶会举行的会议室,更像个开放式厨房,员工们喜欢在这里私下交流。而茶会的人员组成也并不复杂,心理治疗师这个行业其实类似时尚业,阴盛阳衰。
出于职业习惯,在场所有人进行过一场关于现代社会职场性别歧视的探讨,吉娜为首的三位女性治疗师谈论了女性的职业种类抉择限制以及组成家庭后对职业规划的冲击,威廉毫不客气的批评了现代社会对男性固有思维的要求限制以及两性平等,亚瑟是中立派,保持倾听并不参与,而咨询室的另一位男士,贾哈德.阿里.穆罕默德.阿卜杜.拉赫曼,则很没有原则的背叛了真主赐予他的男性原生团队,坚定的支持了女权主义。
威廉孤家寡人,从此不再有发言权。不过这本来也无所谓,他去年圣诞前便辞掉了这份工作,回到了剑桥大学继续学业了,未来也许会留在学校教书。
总之,介于目前英国病人仅存的五位心理治疗师的立场,很显然这里是女性主义的天下。
贾哈德虽然是印度裔,但是在伦敦土生土长,很多段子甚至比亚瑟还地道。
他擅长社交,情商极高,并且乐于助人,最终成为了一位深受患者信赖的心理治疗师。
亚瑟并不讨厌贾哈德,极大多数时候咨询室的生意,他都是不过问的。
英国病人成立之初,客户最早的来源是Henry的介绍,等到上了轨道后,Henry即远在纽约又工作过忙,甚至一年无法回到伦敦一次。于是贾哈德的出现很完美的拯救了“生意”。
贾哈德的人脉圈很广,在行业也有威望,只是在之前的工作室发生了一些绯闻,于是顺势跳槽找到了亚瑟。
楼上律所的绝大多数客户,都是贾哈德的功劳。
他喜欢社交,而狗岛的圈子虽然不好融入,但还好向来不大。
像是今天刚刚离开的Mr. Angry,就是贾哈德律师好友的介绍。
“Mr. Angry?”吉娜端着茶杯走过来,挑眉道:“你居然这么形容杰森.威廉姆斯.克莱斯特。亚瑟?”
“你知道,我喜欢为患者分好类,贴好标签,方便治疗。”他啜了口茶,试图说了个笑话。
“Ha——”吉娜做了个标准假笑脸:“有趣。”
“克莱斯特先生今天已经是第十次来进行治疗了,so,进展如何?”贾哈德关心道:“他的离婚事件在圈子里很敏感。”
“没有成为《太阳报》头条已经算是很好的公关处理了。”贾哈德耸肩:“虽然莫名有点可惜。”
“不觉得很像泡沫剧么,着名的play boy,亿万英镑遗产的继承人,在某一天突然宣称找到了真命天女,秘密结婚后从此远离fuck圈,然而却在某一天不幸撞见自己老婆的婚外情现场,由于受不了刺激,丈夫大打出手,意外之中,婚外情女主角则因为摔倒而流产,就在所有人不知该拍手称快还是难以吐槽之际,丈夫却千方百计祈求挽回婚姻。”
“我认为尊贵的克莱斯特先生不是被虐倾向,就是真的遇见真爱。”吉娜吐槽,甚至用了权游的开场白语调。
当最后这个词汇今日再次出现,始终沉默倾听的亚瑟暗自皱眉。难道他妈的所有人都患了“白色梦幻圣诞假期奇迹”后遗症?
“亚瑟?”贾哈德低声提醒他:“你的tea冷掉了。”
“你的case怎么样了?”
"哦,你一定不相信,我今天恰好接待了一位因为丈夫出轨而有自残倾向的绝望主妇。人们这都是怎么了?"贾哈德浓重的黑眉扭在一起,一脸不敢相信。
“很简单。”吉娜微笑的放下茶杯,同时整理了一番秀发。
两位男士不约而同被答案吸引而转过头来。
“绿人者,终被绿。”
贾哈德的茶水喷了出来,亚瑟不幸的没来得及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