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K市机场落地的时候,温然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却相反的悬了起来,他自问从小到大见过无数位大人物,从科学泰斗到军队高层,从富豪商贾到领导首脑,他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漏过怯,也从未紧张过,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像是刚刚进入学校的小学生一样,对接下来的事情又害怕,又期待。
往出站口的一路上他表面上依旧一副无波无澜的平静模样,私底下却偷偷的调整呼吸,企图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一心一意缓解紧张,以至于连走在身边的程萌都忘记牵了。
“萌萌!”不等走出出站口,一个人影已经晃荡着来到了两人面前,正是来接他们的三哥程明浩。
温然舒了口气,觉得程家人的安排很是有心思,让他第一个见平辈人,至少算是帮他循序渐进了一下。
“三哥!”程萌笑着飞奔过去,给了程明浩一个大大的拥抱。
程明浩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宠溺的说:“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一年多来都不主动联系家里,要不是我们打电话时你还接听,我们都还以为你丢了呢!”
“人家不是忙嘛!”程萌撒娇的说着:“我都累的快吐舌头了!”
“哎呦!好呀!来!吐一个给哥看看!”程明浩笑嘻嘻的调侃自家妹子。
“切!想得美!”程萌翻了个白眼给他,马上意识到一旁站着的温然,赶紧拉过来,介绍道:“三哥,这是温然!”
“你好!”温然礼貌的伸手。
程明浩伸手跟他握了一下,回道:“你好!程明浩”
然后他一指程萌说道:“这丫头的三哥。”
温然赶紧说:“经常听她提起你。”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终于是走出了机场,上了程明浩那辆相当骚包的红色卡宴。程萌被安排坐在后排,温然却被程明浩给拉到了副驾驶。
路上无话,卡宴一路飞驰回了程家小楼。
一进客厅,温然就见到沙发上坐四个穿着便服却坐姿笔直的男人,分别是程萌的爷爷、二伯、大哥和二哥,大伯程建国因为工作太忙走不开,所以没有到场。而他们几个无论年纪大小,全部的表情都无比严肃认真,跟中央军委开誓师大会一样,个个目光如炬一般盯着门口的他。顿时让他的后背和拎着礼物的手心冒出了一层冷汗。不得不说,程家人就算不说话,这一身的杀气着实有震慑敌胆的作用。
“我回来啦!”程萌大喊一声,笑眯眯的小步冲着五个煞星一般的人物就跑了过去,完全不理会他们那冷的能冻死人的表情。
在厨房里忙活的大伯母和陈姨这时一听到程萌回来,赶紧出来,结果还没等两人说话,就见为首的程老爷子板着脸,喝道:“哼!你还知道回来呀?我还以为外国的地方太好,你舍不得回来了!”
瞬间,屋子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有自主的挺直了腰板,听程老爷子训话。
唯独程萌不买账,她却一屁股坐到老爷子身边,抱着老爷子的胳膊开始摇,撒娇的说:“爷爷,我哪里舍得不会回来呀,人家想死你们了!可是我新换了学校,课程特别的紧张,你看,你看,我都累瘦了!”说着还凑到老爷子面前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
老爷子一看,可不是,本来就不大的小脸这次更小了,眼窝也陷了进去,确实是瘦了不少,心里一阵心痛。他不好意思直接冲着温然发火,马上就把怒气发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这养儿子就是不如养闺女!一个个心粗的跟个棒槌似的。自己家孩子在外面也不知道多问问,看这孩子瘦的!”
一旁的二伯立马低头认错,态度那是相当良好,就连一旁站着的大伯母也跟着一脸愧色。
程萌一看赶紧劝道:“大家都已经很关心我了,大伯、二伯还有大伯母和二伯母总变着法的给我送礼物,三个哥哥也是没事就打电话嘘寒问暖的。至于这个瘦嘛!真没事,我这就是学习累的,等毕业了一准儿胖回来。爷爷不担心啦!”
这时程萌看到笔直站在门口的温然,赶紧冲过去一把拉过来,带着骄傲和自豪的介绍道:“这个是温然!我男朋友!”
温然也配合的说道:“各位好,我是温然!”
老爷子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屋子里的气氛瞬间缓和了,大伯母赶紧上前接过温然手里的东西,热情的说道:“这孩子,来家里还拿东西干嘛!赶紧的,沙发上坐!”
这时,程明浩停好车,吊儿郎当的晃悠了进来,一进来就被这架势逗乐了,叼着棒棒糖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去,这什么情况?三堂会审啊!”
这时程家人也意识到这样招待未来女婿似乎不妥,纷纷放松下来,二哥程明阳第一个破功,他壮实的身躯呼的一下站起来,憨笑着说:“我是她二哥,程明阳。来,坐我这!”
温然强迫自己放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大方得体,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避免了他同手同脚的走过去。
大伯母一边给温然倒了一杯水,一边问道:“小温是吧?看着这么稳重,哪年生的?多大了?”
温然赶紧回道:“我是75年生人,今年三十二岁!”
大伯母一惊,脱口而出:“那你不是大了萌萌一十岁了吗?”
温然语塞,他自从定下心跟程萌在一起就没再考虑过这些事情,如今二伯母一说,他才猛然想起,他确实比自家宝贝大了很多。
大伯母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马上尴尬的圆话说道:“大点好!大点好!会疼人!”
半晌,见其他人依旧不说话,大伯母又开口问道:“听说你是教授吧?这么年轻就是教授了,真有本事,不知道在哪里教学呀?”
温然赶紧谦虚的回答:“我没有固定教学地点,教授是大家抬举着叫的。”
随即他似乎马上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务正业,马上补充道:“我平时会做些学术研究,所以生活来源不成问题。”
“哦!?”大伯母继续发问:“那温教授是研究哪一方面的呢?”
温然规规矩矩的回答“我主要研究临床心理学的。”
“哼!温先生说的不对吧!你是研究犯罪心理学的吧!”程老爷子突然出声,语气却意外的十分不客气。
温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程老爷子已经把自己忘了,现在看来老爷子记得他,而且记得相当清楚。
这若是其他人敢用这种语气问他,他绝对二话不说直接反击。可面前这个是程萌的爷爷,也会成为他的爷爷,他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顶一句嘴。他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爷爷您说的是,我确实研究犯罪心理学,不过,这犯罪心理学其实是临床心理学的一部分……”
“咬文嚼字的事情你就不要在这里干了,我们程家都是当兵的大老粗,没你们那么多的弯弯绕!”程老爷子不客气的打断了温然的话。
程萌看着温然瞬间煞白了脸,赶紧拉程老爷子的胳膊,哀求着说道:“爷爷!您别这么严厉嘛!温然他不是那个意思!”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二伯突然十分郑重的开口说道:“父亲,我们还是和温教授进书房谈吧!”说完,他一起身,就往书房走去。而程老爷子也跟着起身往里走。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呀?非得进书房说?”程萌出声道。
二伯的忌惮和爷爷的敌意程萌感觉得出来,想起自己在罗家时温然的种种维护,程萌瞬间就委屈了,她上前就要带温然走,一旁的程明宇却一把手拉住了程萌,皱着眉对着她摇了摇头。
“可是……”程萌还想说话,温然已经站了起来,他推了推眼镜,似乎二伯的一句话让他比刚进来的时候轻松了不少,他对程萌微微一笑,安慰道:“没事,我正好想参观一下书房。”
说完,他拉了拉衣襟坦然的往三人的方向走去。
“明宇,你也进来!”程老爷子的声音响起,程明宇只好放开程萌,进了书房。
程萌上前也要进去,却大伯母给拉了回来。
“你听伯母的,你就安心待着。” 大伯母将程萌按在沙发上,说: “自古以来,嫁闺女和娶媳妇一出一进,本就不一样。你看看哪家姑爷上门不是跟三堂会审似的。要是女方家随随便便就接受了,反而让男的觉得女孩在家不受重视。他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就放心吧!”
“他们不会为难温然吧?”程萌担心的问。
“哪能呢!”大伯母说道。
“我说萌萌!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程明浩翘着二郎腿说道:“你那男人可不是个善茬儿,你还怕他摆不平这几个人?”
程萌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只好放弃冲进去的想法,乖乖坐在位置上。
此刻书房里的气氛却比程萌想想的严峻的多。
程老爷子的书房里也是皮质沙发,几个人进去之后分别坐好。
老爷子先开了口:“萌萌不在,有些话我就放开了说。四年前的那个中学劫持案时我在当场,我记得你,虽然我承认你确实很有本事,几乎完美的解决了危机。但是,我不喜欢你处理问题的方法,不喜欢你这个人。”
程老爷子一点都不客气的单刀直入,把话撂在了当场。
温然在沙发上端正的坐着,腰挺的笔直,认真听完老爷子的话后才说道:“您教训的是,四年前我的做法确实太过于急功近利。不过,四年的时间里,我也在成长。以前的错误我不想为自己开脱,请您看我以后的表现。”
程老爷子眉头皱了皱,准备好的下文没有在说下去,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人家认错态度非常端正,而且说明了,四年前自己还不成熟,刚刚28岁的小伙子,张狂一点,急功近利一点,也无可厚非。老爷子一辈子硬气,最不怕跟他硬碰硬的人,可他的克星偏偏就是这种棉花一样的人,无论你说什么,他照单全收,你批评他什么,他依样全改。看起来滚刀肉一样,却总是让老爷子有劲没处使。
“老二,你来说!”老爷子发不出威风,就直接将包袱扔给了二伯程建党。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这个惯会和稀泥的儿子很少在家里露出这种严肃认真的表情,所以他凭直觉就知道,这次程建党要说的事情,可能比自己要说的还要严重。
只见程建党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温教授是吧?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我之前见过你。”
温然的大脑飞快的旋转,却怎么都想不起自己见过这么一个人。他正想开口问。却听程建党目光犀利的继续说道:“十一年前,在中东,那时你叫布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