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流销了假,返校上课,发现本该站第一排中间的女孩去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全程没给他好脸色,并且一个眼神都不曾落他身上。
课程上到一半,陈流邀一个学生上来做示范动作,清冷疏漠的视线在众学生脸上扫了一个来回,最后落到白芷身上,定住。
“白芷,你上来。”
话音刚落。
就遭到了干脆利落的拒绝:“不要。”
白芷面无表情,声线还是嫩甜的,但没有起伏,有些生硬的冷冰冰。
陈流盯着她。
她盯着前排同学的脑勺,一脸无所畏惧。
众同学:“……”有本事你看着老师再硬气啊!
同学们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陈老师。
他们对陈老师的印象是,很有距离感。
因为没人见过他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好像一直都,淡然无澜。
但正是如此,那双没有温度甚至有些冷冽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没人敢造次,敢试探他动怒的底线——因为没人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承不承受得起。
白芷今天态度这么冷硬的对陈老师,确实莫名其妙。
不过,陈老师应该不至于跟她计较吧。
可大家就是看出了他眼底的深讳。
静寂了几秒,刘画举了举手,替白芷解释:“老师,她今天生理期,身体有些不适。”
女孩子的特殊日子,放在其它学校里这样大剌剌的说出来,或许会让人尴尬,但在舞蹈学院是正常的。
陈流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收回视线,也没有再请其他学生上来示范的意思,而是跳过了这环节,继续上课。
第四节课结束,白芷换回衣服和鞋子,刘画找她一起去食堂,打好饭去找座位的时候,另外两个先到的室友已经帮刘画占了一个位置。
室友A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到的时候只剩这三个位置了。”
室友B的解释却也同时落下:“抱歉啊没想到今天你要来一起吃,就没帮你占。”
两个解释不一,这就很尴尬了。
B说的是实话,平时白芷都是一个人,放学后待在舞蹈室里,等到午餐时间快结束,很少人的时候才去食堂吃的。
可她不知道,白芷不是待,是躲在舞蹈室。
太早去食堂,人太多了她总是抢不到座位,要转来转去等到别人吃完起身,才能坐下。而且午餐时间快结束的时候,人是很少,但菜也很少,好吃的都空了。
今天白芷早来食堂,是不敢留在舞蹈室,怕陈流会堵她……
白芷看了一眼嘈杂的四周,都是乌泱泱的人头。
刘画不敢这么没义气的直接坐下,跟白芷说:“要不你坐这儿,我再去找找。”
室友A:“现在哪儿会有空位啊……有也是被占……”说着,眼球随着某处,从左往右移,最后定在了白芷的身后,声音渐小到消失。
白芷回头,看到了陈流,黑衬衫长西裤,笔挺站在她身后一米外,冷漠的扫了一眼室友A,看向刘画,“没座位?”
刘画摇头回答:“我有,但没帮白芷占到。”
陈流这才看着白芷,“跟我过来。”然后率先走向教职工餐厅。
白芷端着餐盘不动,刘画碰了碰她的胳膊,“快跟上去吧。”
“……”白芷迟疑的看着他的背影。
室友B有些烦她的忸怩,催促:“你今天这么不客气,陈老师都没跟你计较,还带你找位置,你再这样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刘画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说话,问白芷:“你是不是一个人去不好意思?那我陪你去?”
白芷点点头。
“走吧。”刘画重新拿好餐具,带着她跟在陈流身后。
她们走了之后,室友A摸了摸后脖子,“总感觉刚刚陈老师看我的时候好冷。”
“他看谁都是那么冷。”
A摇摇头。不同于日常的冷,好像她说错话做错事踩到他底线的那种冷。但她也不清楚她的话有哪点能值得陈老师生气。可能真的想多了吧。
*
教职工餐厅门口,陈流一回头,才发现后面的小尾巴还带了个电灯泡。
也没说什么,让她们先找个位置坐下,自己去了点餐窗口。
干净敞亮还很安静的环境,刘画选了个中间的餐座,餐盘放桌子上,“太好了,老师的餐厅空气都比较流通,学生食堂又挤又吵,简直了。”
白芷没说话,在她旁边坐下,开吃。
很是尊师重道的刘班长低声问:“我们不等等陈老师啊?”
白芷撇撇嘴。早吃完早走。
刘画又道:“不对,陈老师只是带我们来找座位,不一定要跟我们坐一起啊。”说完觉得有理,也动了筷子。
吃了没几口,陈老师端着餐盘过来,坐在白芷对面。
随后还来了一个食堂员工,拿着两杯暖饮,放到两个女生面前就走了。
是生姜红糖茶。
刘画连忙笑道:“谢谢陈老师。”桌底下的手碰了碰白芷。
低头专心吃饭的白芷这才抬头。
嘴里塞满了米饭,努力咽了一口下去,也还是两腮鼓鼓的,像只花栗鼠。
眼睛里写满了不情不愿,含糊不清的开口:“靴靴老撕。”然后低头继续扒吃的,脑袋都快埋进餐盘里了。
陈流淡淡嗯了一声,拿起筷子用餐。
吃着吃着,白芷噗了一声,还喷了几粒米饭在桌上。
噎住了,咳嗽。
“你吃这么急做什么?不呛就怪了。”刘画拍拍她后背,把红糖水递给她顺着喉咙。
白芷吞着水,眼角红红的怒视对面的男人。
可男人垂眸看着食物,优雅进餐。
害她咳得那么厉害,他也没抬头注意她,照样吃着!
好像在公共场合里,用鞋尖撩她脚踝、又用脚踝和她摩擦的,另有其人似的!
这男人!
这男人!!!
白芷一口气喝完红糖水,对刘画道:“班长我饱了。”气饱的。
“啊,那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吃完。”
白芷本来想先走的,听到刘画的话,想到她是陪自己过来的,只好乖乖的坐等她吃完。
同时,双脚死死的缩在椅子底下,戒备的防着对面的男人。
陈流一只长腿再次不安分的时候,碰了个空,不禁笑了笑。
于是白芷就看到了他微垂着深眸,禁欲又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度不符气质的闷骚笑容。
她知道他表里不一,但通常都是被他从背后抱着发情,很难当面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偶尔从镜子里看见,那也是直接转变以后的色气,没突然笑得这么骚气的。
这下她看清了,还是很不可置信。
怎么能有人这样无缝切换画风。
真应该把全班同学都叫来,让他们亲眼看看。
白芷撞了撞刘画的手肘。
刘画抬头,看了一眼白芷,见她在看陈老师,便也看向陈流,然后愣住了。
她想起了开学时,有新生打探陈老师的喜好和性情,想投其所好、以及注意不惹陈老师生气。
而学姐学长们严肃警告——没人见过陈老师动怒或欣喜,不要随意试探,做好你自己。
但她今天看到陈老师笑了欸,真笑的那种,第一次没有了疏离感,像一潭常年结冰的幽湖,忽然被一阵春风拂过,冰面融化开来,变成一江温暖的碧绿春波,达到了幽湖湖生的巅峰。
陈老师真心实意的笑起来,也太赏心悦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