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慢慢舒展,在她后背上滑来滑去。俩人都侧着躺,面对面地,陶沉璧一直在笑,十分不严肃。
陈怀先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的日子的。他曾经甚至觉得自己一颗真心早就草草东流,再面对这世间的时候,应该只会剩下一个空壳,戏谑度日。只是生命里的人来了又走,也不停留,陈怀先这才发觉,曾经那些戏语轻言里,裹得其实都是他不愿意正儿八经大大方方说出口的真情意。
十年前的陶沉璧又怎会想到自己还有今天呢?还有今天这样,能清醒理智活过的时刻。清醒理智,而且真的被人没有什么条件地捧在手里,当成个宝似的宠着。
这都是谁能想到的事情呢?
陈怀先这么摸来摸去的,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他长叹一口气,什么都没说。陶沉璧不知好歹地往上凑,陈怀先就往后躲,边躲边说:你可不能这么欺负人。
陶沉璧仰头瞧他,“你,趁没趁着出门,不在我身边,去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呀?”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你在家里这么辛苦,我要再去搞那个,那就有点儿太不是人了。”
陶沉璧神色微妙,转转眼睛,嘴边浮起点儿坏笑来,“你不是挺好这个的?真能忍得住?”
陈怀先:“是,但是我成家了,得长点儿心。”
“说得还挺好听。”
“好听的话有的是。”
“再说两句来听听。”
陶沉璧闭着眼,眉间有点儿倦色。陈怀先蹭蹭她脑门儿,“你想不想我呀?”
陶沉璧慢悠悠地,眼睛还是没睁开。
她说,想,可想了。以后可再也不要怀孕了。咱们还要黏在一起,小孩子,太讨厌了。
陈怀先的闺女摆满月酒的那天,陈怀先收到了刘襄舟流放的消息。他其实很想狠狠心,直接把刘襄舟的儿子扔到陶家去养,再养个拧巴的孩子出来。可他确实只是想了想,想了想,没去做。
这消息毕竟有点份量,陈怀先招待了一会儿客人之后,还是忍不住想去后院儿透口气。
陈怀先坐了一会儿,陶沉璧就也出来了。出来了,脚下有点虚浮,说什么都不肯坐凳子,就是要坐陈怀先腿上。她搂着陈怀先的脖子,贴得紧紧的,“吧唧”亲他一口,“我,我明儿,不喂孩子了啊。我刚喝酒了。”
“你真……”陈怀先刚想说话,陶沉璧就把他嘴堵得紧紧的。
她笑嘻嘻地,热乎乎地贴着他,“不许骂我。”
“你让咱闺女明天喝风去?”
“我,我不喂了。”陶沉璧好委屈,“我跟她也就到这儿了,我,我,作为一个娘,尽力了,我算是不行了。晚上都睡不了安生觉。太,太难受了。”
陈怀先琢磨,真是幸亏提前找了奶妈。
他又琢磨,陶沉璧的命可真是好,也幸亏家里有点钱。
陶沉璧呜呜地,“你都不心疼我,我多难过啊。”
天地良心。
陈怀先最近一个月,经常打着呵欠想,现在家里不是有母女俩。
而是有俩闺女。
陶沉璧每次被吵醒,都怒冲冲地。陈怀先作为她身边唯一能进行发泄的稳定发功对象,苦可真是没少吃。
不过陈怀先肯定也不能怪她。
于是他就只能摸着陶沉璧的头发,“你辛苦啦,不喂就不喂吧,没什么的。”
陶沉璧咕哝,“幸亏没什么婆家人来指手画脚呀。我姐姐,我姐姐生孩子那会儿,可苦了。”她咬了一下陈怀先的耳朵,“咱,咱那什么吧。”
她跟只小猫儿似的,十分可爱。陈怀先这一年忍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母性气息愈发浓重。跟陶沉璧仿佛不是夫妻,而是姐妹。他就是孩子二姨。
他也特想终结这种生活。
他说,求我。
陶沉璧摇着他,“求求你啦,求求你啦。”
“求我也没用。接生的说了,还得等一个月。”
“求求你啦,求求你啦。”陶沉璧还是摇他,摇来摇去的。“我好不好,我还不知道啦。可以的,可以的。”
陈怀先沉默了一下,歪着脑袋亲了她一口。
两个人就像是小时候约着去捅马蜂窝的小伙伴,偷偷地。
陈怀先说,那咱们小心点儿?
陶沉璧满意地点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娇憨的“嗯”。
然后就又开始胡言乱语:“不小心也完全没有问题。只要不让我看孩子,我死床上都乐意。”
陈怀先:我想打你。
陶沉璧:留到床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