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乔菲相反，程家阳觉得这一下午格外漫长，最近法翻处比较清闲，既没有记者会，也没有展销会，程家阳带着杨燕吴明把资料整理了一遍，把以前的会议声频拿出来给他们磨耳朵，又程主任上身地给他们到处纠错，每个细节都不放过，杨燕和吴明都叫苦不迭，盼着乔菲赶快回来。折磨了他们整整一下午，杨燕和吴明都累得两眼翻白，比参加一整场记者会还累，快下班的时候，程家阳终于高抬贵手，放他们回去了。眼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到五点，程家阳给XX疗养馆打了个电话：请帮我订一周的XX高级套餐送到上海XX医院xx病房，三人份，
程家阳伸出手指头数得很清楚：伯母，乔菲，当然还有自己也是要陪着乔菲吃饭的，
脑海里不情愿地划过了高家明的脸，他嫌弃地撇撇嘴，可想想到底还是自己亲哥，还是道：改成四人份吧，其中一位是病人，每天六点之前送到，接收者是乔菲小姐。
问明病人的病因和病情后，XX养生馆确定了菜单，发给程家阳过目之后，账单很快送了过来，七天四人份套餐，总价一万七千，程家阳看也不看，就直接接了过来。多少钱，都比不上乔菲和丈母娘的健康重要。程家阳一边愉快地签着单，一边想道：这次可要在丈母娘面前好好表现，不能让高家明抢占了先机。
乔菲从小到大做事有个习惯，只要是她集中精力做的事，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打扰不了她。菲妈妈知道乔菲的习惯，所以午觉睡醒之后就自己寻了报纸来看，不管乔菲。乔菲一头扎了进去做着做着，等到电脑提示电量即将耗尽，一抬头，才发现已经日下西山。
乔菲把电脑挪过去充电，自己也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刚才思想都集中在翻译上，现在一停下来，乔菲立刻觉得脑袋又开始嗡嗡地犯疼，就像有几千只苍蝇在耳边打转，眼睛也止不住地流。乔菲使劲揉着太阳穴，想把这嗡嗡声从脑袋里赶出去。
菲妈妈注意到了乔菲到不对劲，关切道：菲菲，你怎么了？
乔菲不想让妈妈担心，强颜欢笑地掩饰道：我有点闷，想出去走走，妈妈你饿了吧，正好我去食堂打份菜。
说着，她就提着保温桶出去了。菲妈妈在背后担心地看着乔菲的背影。
食堂里一份荤菜要12块，一份素菜8块钱，一碗白饭3块，清汤免费。乔菲记着医生交代妈妈要饮食清淡，但营养要跟上。想了想，便给妈妈点了一份茭白炒鸡肉，一份清炖鱼，再加一个白灼青菜，连着白饭仔细地放到了保温桶里。
自己却只点了一份青菜，要了一碗米饭，端到角落里，就着清汤就开始吃。就这一份菜，乔菲都没吃完，青菜夹了几片，米饭只扒拉了几口，胃里就直犯酸水，便索性不吃了。她掏出两袋感冒药，用热水冲开，喝了下去。
提着菜往回走的时候，乔菲接到了一个电话：乔菲小姐，您的XX疗养馆的餐点到了，我们就在大厅处，请您接收。
乔菲疑惑道：XX疗养馆？可是，我没有订啊。
乔菲知道这家疗养馆，它的鼎鼎大名在上海几乎是无人不知，总是和“天价月子餐”，“天价疗养餐”之类的新闻挂在一起，一顿普通的营养餐就要近千元，但是据说它的食材全部出自设在国外的自有农庄，无污染无农药，由空运过来保证新鲜。并且疗养馆配有专业的营养师和医生为不同的病人定制专门的食疗，用来帮助病情的恢复。当然，这样的服务配上的价格自然也是高高地浮在云端，成为某些阶级的特权。
电话那头解释道：是一位程先生为您订的，钱已经付过了，很荣幸为您服务。
是家阳，乔菲心道。她走到大厅，见到了两位身穿洁白制服的送餐员整齐地站在一排，手臂上搭着白巾，以及他们身后餐车上堆的半人高的餐盒。层层叠叠的餐盒垒在一起，被放在几个大托盘上，闪烁着无暇的洁白光芒，看上去颇为壮观。
乔菲目瞪口呆地拿起一个餐盒瞧了瞧，是陶瓷制的，拿起来沉甸甸的。她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请问，这些要多少钱？
领头的送餐员微笑回道：程先生为您付了一周的预定，价格是一共是一万七千元。
什么？？！！
乔菲几乎要跳起来，虽然知道这家贵，但没想到贵的这么离谱。她立刻觉得手上的餐盒烫手起来，把餐盒放回原位，她问道：请问，这个可以退吗？
领头微笑答：这里的菜品是为您专门定制的，所以没办法退，您是不满意吗？
乔菲摆手道：我不是不满意，我想问，今天的菜没办法退，那以后的可以吗？
领头犹豫了一下，为难地回道：这个我们需要和程先生商量一下，才能给您答复，可以吗？
乔菲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会和程先生说的。谢谢你们送过来。
乔菲推着餐车慢慢地走在走廊上，明亮的窗户像很多扇大镜子，清晰地印出了来来往往的人影。但乔菲低着头，一路上，她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三十万，除以一万七千元，约等于十七，也就是说，这么吃上个十几次，就抵得上妈妈的医药费了。
算到这里，乔菲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邪火，她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原来妈妈的生命，就只值一些人的几顿饭钱！
乔菲忽然想到了张翘楚，这几日因为重压而埋藏的记忆又冒了出来。
“你和家阳是两个世界的人！”
“十万块本来就是小事，我反对的只是你这个人而已！”
乔菲没法忘记，那个时候张翘楚说出这些话时轻蔑的神情。
乔菲突然察觉，当初那么急迫地想要拿到银行流水，为了自证清白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她把十万块当作一笔巨款郑重地想要解释清楚，可张翘楚却为了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几顿饭的钱，在莫须有的情况下，否定她全部的人格！
为什么！乔菲忽然间怨恨起来：为什么他们这样目中无人的人可以谈笑风生间就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就因为有钱吗！没钱就活该被侮辱吗！
乔菲小就生长在一个没钱的家庭里，太多次了，因为打不起的士而辛苦换乘很多次公交，因为想要省钱而每次只点一个菜，因为交不上学费而被辅导员白眼，更小的时候，因为没有爸爸而受嘲笑……这样的囧顿，她从小到大习惯了，她从来没有因此自怨自艾过，甚至把它们都当作人生的财富，她相信，正是这些造就了今日追逐梦想，勇敢积极的乔菲。
贫穷，不是她不如人的理由，而是她努力变得更优秀的动力。
但此刻，她被深深地刺激到了，那句“你和家阳是两个世界的人”，乔菲之前听起来，只觉得受辱，可她现在忽然意识到了，三十万，是她妈妈的命，是压的她根本喘不过气来的一座大山，却只是张翘楚那样的家庭里不值一提的零花钱罢了。这就是两个世界的差距，不是和别人的，而是她和她的男朋友程家阳的。
乔菲难过地闭上眼：家阳，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撕开这层外衣，让我想要装作风轻云淡也不行呢？
乔菲好像着了魔一般，九转八弯的思绪在脑海里横冲乱撞。伤感，怨怒，焦虑，负面消极的情绪像一张大网把她包围了起来，让她深深地陷入了死胡同里。手下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把餐车的钢管捏断。
电话铃声响起，乔菲机械地接起。
家阳：乔菲？
家阳的声音就像一道清泉，瞬间注入了乔菲的心间，浇灭了一团火。
家阳喊道：看窗外！下面！
乔菲循声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下，程家阳正在一楼的草坪上冲她挥手。
程家阳飞快地奔上了楼，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乔菲推着的餐车，搂着乔菲的肩向前走。他邀功请赏一般地跟乔菲提了订餐的事，说完就溜溜地看着乔菲，扬着脸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好像在等着糖果一样。见乔菲怔怔地出神，程家阳又说起了杨燕和吴明今天在他的魔爪下痛不欲生练习翻译的趣事来逗乔菲，见乔菲仍是不为所动，还手动捏着乔菲的唇角向上扬。
刚刚因为张翘楚的关系，乔菲几乎把家阳也当做了假想敌。等现下真实地触到他，搂住他，看向他，乔菲仿佛刚从迷梦里醒来一般，惊醒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呀！！这和家阳有什么关系！我怎么能因为我自己的事迁怒于他呢！
明白过来之后，乔菲瞬间被自己刚刚的心思吓坏了。她怎么这么任性！
家阳还在忙着哄她开心，乔菲慢慢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道：家阳，谢谢你来。
乔菲伸出手覆在家阳的手背上，家阳见状手背一翻，反扣住了乔菲的手，低声回道：跟我说什么谢谢。
乔菲的头在家阳的肩上蹭了蹭，小声道：就是谢谢。
程家阳乐了，他做出一副电视剧里轻佻公子的样子，挑起乔菲的下巴，得瑟道：好啊，那不如给小哥哥笑一个，来，笑一个。
程家阳的动作引得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开始侧目他们。
乔菲气地拧了一下程家阳的手背，恼道：大白天的程主任您能不调戏人吗？每次跟你说正事就没正行！
虽然手上吃痛了一下，但程家阳不仅没收敛，还凑到乔菲的脸跟前，又摇头又晃脑道：美女笑一个嘛！
乔菲看着程家阳那张表情搞怪的大脸在面前晃来晃去，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了笑了”，见乔菲终于笑了，程家阳也松弛下来，道：多好啊，你看你从刚刚开始就鼓着脸，还以为你受什么委屈了呢。
被逗笑了的乔菲定睛看着程家阳，明白他刚刚那样费心思也不过是担心她，为了让她乐一乐，一种叫做“感动”的情绪丝丝莹莹地漫上心间，充斥了她的整个心池，乔菲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家阳，我喜欢你!
乔菲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程家阳受宠若惊，在他看来，他不过是订了顿餐，就换来了乔菲的一通表白，只是这表白没头没尾地，跟刚刚的话题全然不搭嘎，他心里像乐开了花，却没个情景可供发挥，他挠了挠头，最后严肃地蹦出了几个字：嗯，我知道。
话毕，他别别扭扭地又搀过乔菲的手，两个人肩贴着肩一起走回了菲妈妈的病房。
程家阳带着壮观的餐车一亮相，就闪瞎了众人的眼。吃饭时，他让乔菲歇着，自己忙前忙后地给未来丈母娘端茶倒水。同病房的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乔母，不住地夸她有个好女婿。菲妈妈看着这准女婿也越发觉得满意，乐得快合不上了嘴。
即将到冬至，天黑的早，等吃完饭，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冷风敲打着窗户，看样子又要下雨。菲妈妈便催着乔菲赶快回家，
菲妈妈：天快下雨了，明天还上班呢，快回去吧。
乔菲：妈，我再陪你一会儿。
菲妈妈笑道：看了这么多天还不嫌烦啊，反正妈是看烦了，明天下班再来吧，啊。
说着，菲妈妈就递了个眼色给家阳。
作为一名优秀的女婿预备军，家阳立刻精准地领悟了丈母娘的意思，他拿起车钥匙，哄着乔菲道：你看伯母都说了，今天看你看烦了，我先送你回家，明天一下班我就开车把你递过来，怎么样？
这话说的满病房的人都笑了。
隔壁床大婶还打趣道：乔菲你看你妈都撵你了，还不快跟这女婿回家？没看那小子都急了嘛。
大婶说话没遮拦，乔菲刚开始还没明白，等明白过来了，她的脸一下子涨红成了苹果，她不好意思地去拉妈妈的手，极力想解释道：妈，我……
“好了菲菲”，菲妈妈也笑了，她看女儿真的害臊了，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含笑道：快回家吧，啊，明天上班又得忙了，你要是不休息好，不是让妈担心嘛。
乔菲点点头，叮嘱妈妈早点休息，就收拾了东西，跟着程家阳离开了。
程家阳把乔菲送到了家门口，把车熄了火，两个人在车里坐着，程家阳伸出手把乔菲搂了过去，黑暗里两个人静静地抱着，乔菲靠在家阳的怀里，听着他的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温馨而又静谧。
从厦门之行回来后，她一直都没有时间和家阳好好相处，现在算是他们俩那尴尬的半个初夜后的第一个拥抱。这样安静地抱着彼此让他们从身到心都觉深深地满足。
抱了好一会儿，乔菲抬起头，蹭了蹭家阳的下巴，问道：家阳，你能不能跟他们说后面的营养餐不要了？
程家阳问道：你不喜欢那些菜吗？
乔菲把脸在他的肩窝处埋得更深了一些，认真道：不是的，但是家阳，我真的不需要你花这么多钱为我订餐，我吃起来会不安心的。
程家阳安慰她：有什么不安心的，再贵的东西也是给人吃的，只要你和伯母健康，就什么都值。
乔菲正色道：家阳，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好，我都明白，但是我不需要这样的营养餐，我妈妈也是，如果知道了她一顿饭能花那么多钱，一定会焦虑地吃不下饭的。
程家阳本来是怀着让乔菲和伯母都满意的初衷才订了餐的，听乔菲这么当头一棒，心里不由地郁闷起来：难道乔菲就这么不愿接受他的心意？
感受到了家阳瞬间的低落，乔菲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耳朵，却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以前在瑞士的时候，我们学校旁边就有一家餐厅，可以以最实惠的价格吃到最好的松露，慕名而来的人很多，好评更多。但我从来不去吃，因为再贵的松露送到我面前，对我来说都不如一碗便宜的炸酱面。
程家阳听到这儿，也皱起眉头插话道：其实我也觉得松露很臭，不知道为什么外国人就喜欢这个。
乔菲循循善诱道：原来你也不喜欢松露啊，我也是，你看，因为不是想要的，所以送给我都不吃，更何况还去花钱呢？今天也一样，一万七，买一台电脑，我觉得值得；捐给需要的人，我也觉得值得。可是，为这么几顿饭，我真的觉得不需要，无论多少钱的东西，只要是我不需要的，它就不值得。这就是我的消费观，为什么不能用这些钱去做点更好的事呢？
把想说的都说完了，乔菲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家阳。
程家阳还沉浸在乔菲的一席话里。
从乔菲开始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在仔细地听和想，听完之后，他竟然发现了一些从前从未考虑过的事情。以前他只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他忽然明白，即便是己所欲，如果不是他人所想，更要勿施于人。
这么想着，一瞬间豁然开朗，刚刚的郁气立刻烟消云散。
他对上乔菲道眼睛，道：我明白你想告诉我什么了，你不用担心，明天我就打电话取消预订。
见家阳想明白了，乔菲放松地松了口气，整个人又松懈地倚在了程家阳的身上。
家阳忽然笑了：菲菲，之前我是你的导师，现在，你也是我的导师。你总能让我有惊喜。
乔菲也跟着笑了：我这么好啊？
程家阳的脖子被乔菲笑声带出的暖气挠地直痒痒，他下意识地点着头。
乔菲懒懒地把手伸到家阳的眼前：那你还不快紧紧地抓住我？
程家阳没有抓住乔菲的手，但他将她整个人拉到了怀里，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乔菲的唇。
程家阳来来回回地啃遍了乔菲的唇，乔菲也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挑扰着程家阳的，两人难分难舍地吻了好久，一道车灯照过来，透过玻璃前窗把强光刷的甩到两人面前，把他们的眼睛刺得生痛，更把情侣间亲密的姿态照的清清楚楚。乔菲急忙捂上眼，程家阳不悦地从指尖的缝隙里觑着眼看是谁，灯光一晃就过去了，原来只是另一辆车从前面的小道上经过，并不是谁这么无聊地来“捉奸”，但两个小年轻还是不好意思起来。
乔菲红着脸悄悄挣开了家阳的怀抱：我该回家了。
家阳点点头，放开了乔菲：早点休息，我明天来接你上班。
程家阳看着乔菲一步两步走远了，突然他打开车窗，喊道：乔菲！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昏暗里传的很远。
乔菲回头问道：怎么了？
程家阳：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我都会支持你的。
乔菲心乱如麻，她慌忙地嗯了一声，对他摆摆手，就转身奔上了楼梯。
从窗户里看着家阳的车越行越远，乔菲给妈妈打了电话表示已经到家，妈妈不住地叮嘱乔菲早点休息，乔菲嘴里应着，手上却飞快地把翻译资料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到书桌上。
乔菲看了下手表，此刻是8点半，时间并不晚，可乔菲却昏昏沉沉的，看着柔软的大床，她多么想钻进温暖的被子里好好睡上一觉。可是手里厚厚一沓未完成的资料却提醒着她时间不多了。乔菲捶捶脑袋，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投入了翻译的工作中。忙到半夜，乔菲突然觉得浑身出起了冷汗，咬着牙又坚持了会，身上逐渐热起来，身体深处却涌起一股股寒意，冻得乔菲直打哆嗦。
乔菲想去客厅里喝杯热水，起身时突然天旋日转，差点倒在地上。幸好吴嘉怡这时候回来了，她刚放下钥匙，就听到乔菲房里的动静，急忙奔过来扶住了乔菲。刚触到乔菲的身体，吴嘉怡立刻被她烫人的体温吓坏了，她摸了摸乔菲的额头，叫道：菲菲，你发烧了！
吴嘉怡立刻掏出手机，想要通知别人，乔菲急忙制止了她：别告诉我妈！
末了，她又虚弱地补上了一句：也别告诉家阳吧，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天天来陪我，我接翻译私活的事就会露馅了。他还不知道我妈妈要做手术的事。
吴嘉怡吃惊得嘴巴都要合不拢了，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百八十度：什么！？菲菲，你没还告诉他！为什么？
乔菲避开了嘉怡的目光，低声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需要告诉他。
吴嘉怡把乔菲的脸扳向自己，重重道：菲菲，你别告诉我你想搞什么“爱他就瞒着他”之类的啊，不行！你可清醒点，你又不是在演电视剧，谈恋爱哪里经得起你这样的折腾啊。
说着，她举起手机，做出要打电话的姿势：你等着，我马上帮你告诉程家阳。
乔菲见嘉怡的架势，心里急得如火燎一般，发烧本来就难受，两下夹击，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竟然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刷刷流下来，最后拉着吴嘉怡，一边哭一边泣道：嘉怡，我拜托你了，别告诉他，别告诉家阳！
吴嘉怡第一次看见乔菲这个样子，吓得赶紧丢了手机，替乔菲拍着背道：菲菲你怎么了，我答应你，别吓我啊！
乔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拿着纸巾擦了擦嘴，低低道：嘉怡，谢谢你。
嘉怡让乔菲到被窝里躺着，给她量了体温，37度8，万幸没到38度，也就顺从了乔菲不想去医院的意愿。乔菲还惦记着没做完的翻译，想去看看，被嘉怡一把按回了被窝里，甩了个警告的眼神，才老老实实地躺回去。
嘉怡给乔菲拿了退烧药，自己三下两下卸了妆洗完澡，抱着枕头就跑到乔菲的房间里。
她爬上了乔菲的床：来来，挤挤。
乔菲给她让出了地方，两个人挤到了一起，只留一台小夜灯躺下。
乔菲喝了药，终于不再冒冷汗了。
两个人安静了好久之后，嘉怡冷不丁问道：菲菲，我答应了你，但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不要告诉程家阳吧。
乔菲把脸埋在被子里，叹了口气。
嘉怡继续道：我了解你，你压根就不是矫情的那块料。是不是家阳跟你有什么事？
“不是家阳，”乔菲缓缓地摇摇头，终于下定了决心，把之前和家阳妈妈的面谈告诉了嘉怡。
她把压集在心里那么多天的心事吐出来，最后道：我答应过他妈妈，绝对不会占他们家一点便宜，只要占了我就主动分手。
说完，乔菲好似松了一口气，身上反倒轻松起来。
但听完乔菲的话，吴嘉怡倒是气得不轻。
她气的攥紧了拳头，道：真没想到他妈妈是这样的人！菲菲你放心，我支持你，他们有钱他的，我们人穷但志不短，离了他们家难道还不能活了不成？怪不得你看程家阳不顺眼，要是旭东他妈妈这样对我，直接分手，没得商量!
我没看程家阳不顺眼。。。乔菲在心里默默道，刚想解释，突然get了重点。
乔菲：嘉怡你说什么？
啊？嘉怡被乔菲问傻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暴露了什么。
吴嘉怡刚刚完全是赶话，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想装傻充愣地表示不知道乔菲说什么。
乔菲冷不丁想起来，又问道：你今天不是晚上没戏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吴嘉怡没辙了，眼看瞒不下去了，立刻变了脸，撒娇谄媚地靠近乔菲道：菲菲，就是你想的那个啦，人家和王旭东在一起啦。
这下轮到乔菲震惊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吴嘉怡娇羞道：就是前几天你在厦门的时候啊，你不是让我打电话了给王旭东吗，然后我就打了，我跟他说要是他好好表现，我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谁知这混小子挂了电话二话不说就跑来家里找我了，缠着我立刻就答应当他的女朋友，我这不是被他缠的没办法了嘛，就答应了，，
吴嘉怡越说越不好意思，嘴里一副嫌弃的态度，脸颊上却范起了甜情蜜意的红光。看着她这么幸福的样子，乔菲由衷地为她高兴。
乔菲笑着问道：那你怎么没告诉我呢，家阳也不知道，旭东怎么没说？
“是我不准他说的。”
吴嘉怡的话里突然退去了刚才的娇羞，声音无比的冷静。
乔菲察觉到了嘉怡情绪的变化，关心道：嘉怡，怎么了？？
吴嘉怡没有像往常那样急性子，她一个人思考了好久，才正色回答道：菲菲，你今天所受的屈辱，就是我的前车之鉴。我现在更加确幸这是个正确的决定，谁知道他们那种有钱人在想什么，我不会给他们留下瞧不起我的机会的。等哪天分手了，我再告诉大家我甩了王氏集团总裁也不迟。
乔菲想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很无力。
谁都没办法安慰谁。
空气又安静下来，刚刚欢乐的谈笑似乎只是一闪而过的星光，在黑夜里很快又暗淡下去。
诶，不知是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乔菲搂紧了嘉怡，心中思虑着妈妈和家阳，终于被疲惫的倦意打败，沉沉睡去，也许在梦里，就不会再有这些挣扎和无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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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乔菲相反，程家阳觉得这一下午格外漫长，最近法翻处比较清闲，既没有记者会，也没有展销会，程家阳带着杨燕吴明把资料整理了一遍，把以前的会议声频拿出来给他们磨耳朵，又程主任上身地给他们到处纠错，每个细节都不放过，杨燕和吴明都叫苦不迭，盼着乔菲赶快回来。折磨了他们整整一下午，杨燕和吴明都累得两眼翻白，比参加一整场记者会还累，快下班的时候，程家阳终於高抬贵手，放他们回去了。眼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到五点，程家阳给XX疗养馆打了个电话：请帮我订一周的XX高级套餐送到上海XX医院xx病房，三人份，
程家阳伸出手指头数得很清楚：伯母，乔菲，当然还有自己也是要陪着乔菲吃饭的，
脑海里不情愿地划过了高家明的脸，他嫌弃地撇撇嘴，可想想到底还是自己亲哥，还是道：改成四人份吧，其中一位是病人，每天六点之前送到，接收者是乔菲小姐。
问明病人的病因和病情後，XX养生馆确定了菜单，发给程家阳过目之後，帐单很快送了过来，七天四人份套餐，总价一万七千，程家阳看也不看，就直接接了过来。多少钱，都比不上乔菲和丈母娘的健康重要。程家阳一边愉快地签着单，一边想道：这次可要在丈母娘面前好好表现，不能让高家明抢占了先机。
乔菲从小到大做事有个习惯，只要是她集中精力做的事，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打扰不了她。菲妈妈知道乔菲的习惯，所以午觉睡醒之後就自己寻了报纸来看，不管乔菲。乔菲一头紮了进去做着做着，等到电脑提示电量即将耗尽，一抬头，才发现已经日下西山。
乔菲把电脑挪过去充电，自己也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刚才思想都集中在翻译上，现在一停下来，乔菲立刻觉得脑袋又开始嗡嗡地犯疼，就像有几千只苍蝇在耳边打转，眼睛也止不住地流。乔菲使劲揉着太阳穴，想把这嗡嗡声从脑袋里赶出去。
菲妈妈注意到了乔菲到不对劲，关切道：菲菲，你怎麽了？
乔菲不想让妈妈担心，强颜欢笑地掩饰道：我有点闷，想出去走走，妈妈你饿了吧，正好我去食堂打份菜。
说着，她就提着保温桶出去了。菲妈妈在背後担心地看着乔菲的背影。
食堂里一份荤菜要12块，一份素菜8块钱，一碗白饭3块，清汤免费。乔菲记着医生交代妈妈要饮食清淡，但营养要跟上。想了想，便给妈妈点了一份茭白炒鸡肉，一份清炖鱼，再加一个白灼青菜，连着白饭仔细地放到了保温桶里。
自己却只点了一份青菜，要了一碗米饭，端到角落里，就着清汤就开始吃。就这一份菜，乔菲都没吃完，青菜夹了几片，米饭只扒拉了几口，胃里就直犯酸水，便索性不吃了。她掏出两袋感冒药，用热水冲开，喝了下去。
提着菜往回走的时候，乔菲接到了一个电话：乔菲小姐，您的XX疗养馆的餐点到了，我们就在大厅处，请您接收。
乔菲疑惑道：XX疗养馆？可是，我没有订啊。
乔菲知道这家疗养馆，它的鼎鼎大名在上海几乎是无人不知，总是和“天价月子餐”，“天价疗养餐”之类的新闻挂在一起，一顿普通的营养餐就要近千元，但是据说它的食材全部出自设在国外的自有农庄，无污染无农药，由空运过来保证新鲜。并且疗养馆配有专业的营养师和医生为不同的病人定制专门的食疗，用来帮助病情的恢复。当然，这样的服务配上的价格自然也是高高地浮在云端，成为某些阶级的特权。
电话那头解释道：是一位程先生为您订的，钱已经付过了，很荣幸为您服务。
是家阳，乔菲心道。她走到大厅，见到了两位身穿洁白制服的送餐员整齐地站在一排，手臂上搭着白巾，以及他们身後餐车上堆的半人高的餐盒。层层叠叠的餐盒垒在一起，被放在几个大托盘上，闪烁着无暇的洁白光芒，看上去颇为壮观。
乔菲目瞪口呆地拿起一个餐盒瞧了瞧，是陶瓷制的，拿起来沉甸甸的。她像突然想到了什麽，问道：请问，这些要多少钱？
领头的送餐员微笑回道：程先生为您付了一周的预定，价格是一共是一万七千元。
什麽？？！！
乔菲几乎要跳起来，虽然知道这家贵，但没想到贵的这麽离谱。她立刻觉得手上的餐盒烫手起来，把餐盒放回原位，她问道：请问，这个可以退吗？
领头微笑答：这里的菜品是为您专门定制的，所以没办法退，您是不满意吗？
乔菲摆手道：我不是不满意，我想问，今天的菜没办法退，那以後的可以吗？
领头犹豫了一下，为难地回道：这个我们需要和程先生商量一下，才能给您答复，可以吗？
乔菲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会和程先生说的。谢谢你们送过来。
乔菲推着餐车慢慢地走在走廊上，明亮的窗户像很多扇大镜子，清晰地印出了来来往往的人影。但乔菲低着头，一路上，她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三十万，除以一万七千元，约等於十七，也就是说，这麽吃上个十几次，就抵得上妈妈的医药费了。
算到这里，乔菲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邪火，她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原来妈妈的生命，就只值一些人的几顿饭钱！
乔菲忽然想到了张翘楚，这几日因为重压而埋藏的记忆又冒了出来。
“你和家阳是两个世界的人！”
“十万块本来就是小事，我反对的只是你这个人而已！”
乔菲没法忘记，那个时候张翘楚说出这些话时轻蔑的神情。
乔菲突然察觉，当初那麽急迫地想要拿到银行流水，为了自证清白的自己，是多麽可笑。她把十万块当作一笔钜款郑重地想要解释清楚，可张翘楚却为了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几顿饭的钱，在莫须有的情况下，否定她全部的人格！
为什麽！乔菲忽然间怨恨起来：为什麽他们这样目中无人的人可以谈笑风生间就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就因为有钱吗！没钱就活该被侮辱吗！
乔菲小就生长在一个没钱的家庭里，太多次了，因为打不起的士而辛苦换乘很多次公交，因为想要省钱而每次只点一个菜，因为交不上学费而被辅导员白眼，更小的时候，因为没有爸爸而受嘲笑……这样的囧顿，她从小到大习惯了，她从来没有因此自怨自艾过，甚至把它们都当作人生的财富，她相信，正是这些造就了今日追逐梦想，勇敢积极的乔菲。
贫穷，不是她不如人的理由，而是她努力变得更优秀的动力。
但此刻，她被深深地刺激到了，那句“你和家阳是两个世界的人”，乔菲之前听起来，只觉得受辱，可她现在忽然意识到了，三十万，是她妈妈的命，是压的她根本喘不过气来的一座大山，却只是张翘楚那样的家庭里不值一提的零花钱罢了。这就是两个世界的差距，不是和别人的，而是她和她的男朋友程家阳的。
乔菲难过地闭上眼：家阳，为什麽要这麽残忍地撕开这层外衣，让我想要装作风轻云淡也不行呢？
乔菲好像着了魔一般，九转八弯的思绪在脑海里横冲乱撞。伤感，怨怒，焦虑，负面消极的情绪像一张大网把她包围了起来，让她深深地陷入了死胡同里。手下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把餐车的钢管捏断。
电话铃声响起，乔菲机械地接起。
家阳：乔菲？
家阳的声音就像一道清泉，瞬间注入了乔菲的心间，浇灭了一团火。
家阳喊道：看窗外！下面！
乔菲循声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下，程家阳正在一楼的草坪上冲她挥手。
程家阳飞快地奔上了楼，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乔菲推着的餐车，搂着乔菲的肩向前走。他邀功请赏一般地跟乔菲提了订餐的事，说完就溜溜地看着乔菲，扬着脸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好像在等着糖果一样。见乔菲怔怔地出神，程家阳又说起了杨燕和吴明今天在他的魔爪下痛不欲生练习翻译的趣事来逗乔菲，见乔菲仍是不为所动，还手动捏着乔菲的唇角向上扬。
刚刚因为张翘楚的关系，乔菲几乎把家阳也当做了假想敌。等现下真实地触到他，搂住他，看向他，乔菲仿佛刚从迷梦里醒来一般，惊醒道：我刚刚在想什麽呀！！这和家阳有什麽关系！我怎麽能因为我自己的事迁怒於他呢！
明白过来之後，乔菲瞬间被自己刚刚的心思吓坏了。她怎麽这麽任性！
家阳还在忙着哄她开心，乔菲慢慢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道：家阳，谢谢你来。
乔菲伸出手覆在家阳的手背上，家阳见状手背一翻，反扣住了乔菲的手，低声回道：跟我说什麽谢谢。
乔菲的头在家阳的肩上蹭了蹭，小声道：就是谢谢。
程家阳乐了，他做出一副电视剧里轻佻公子的样子，挑起乔菲的下巴，得瑟道：好啊，那不如给小哥哥笑一个，来，笑一个。
程家阳的动作引得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开始侧目他们。
乔菲气地拧了一下程家阳的手背，恼道：大白天的程主任您能不调戏人吗？每次跟你说正事就没正行！
虽然手上吃痛了一下，但程家阳不仅没收敛，还凑到乔菲的脸跟前，又摇头又晃脑道：美女笑一个嘛！
乔菲看着程家阳那张表情搞怪的大脸在面前晃来晃去，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了笑了”，见乔菲终於笑了，程家阳也松弛下来，道：多好啊，你看你从刚刚开始就鼓着脸，还以为你受什麽委屈了呢。
被逗笑了的乔菲定睛看着程家阳，明白他刚刚那样费心思也不过是担心她，为了让她乐一乐，一种叫做“感动”的情绪丝丝莹莹地漫上心间，充斥了她的整个心池，乔菲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家阳，我喜欢你!
乔菲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程家阳受宠若惊，在他看来，他不过是订了顿餐，就换来了乔菲的一通表白，只是这表白没头没尾地，跟刚刚的话题全然不搭嘎，他心里像乐开了花，却没个情景可供发挥，他挠了挠头，最後严肃地蹦出了几个字：嗯，我知道。
话毕，他别别扭扭地又搀过乔菲的手，两个人肩贴着肩一起走回了菲妈妈的病房。
程家阳带着壮观的餐车一亮相，就闪瞎了众人的眼。吃饭时，他让乔菲歇着，自己忙前忙後地给未来丈母娘端茶倒水。同病房的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乔母，不住地夸她有个好女婿。菲妈妈看着这准女婿也越发觉得满意，乐得快合不上了嘴。
即将到冬至，天黑的早，等吃完饭，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冷风敲打着窗户，看样子又要下雨。菲妈妈便催着乔菲赶快回家，
菲妈妈：天快下雨了，明天还上班呢，快回去吧。
乔菲：妈，我再陪你一会儿。
菲妈妈笑道：看了这麽多天还不嫌烦啊，反正妈是看烦了，明天下班再来吧，啊。
说着，菲妈妈就递了个眼色给家阳。
作为一名优秀的女婿预备军，家阳立刻精准地领悟了丈母娘的意思，他拿起车钥匙，哄着乔菲道：你看伯母都说了，今天看你看烦了，我先送你回家，明天一下班我就开车把你递过来，怎麽样？
这话说的满病房的人都笑了。
隔壁床大婶还打趣道：乔菲你看你妈都撵你了，还不快跟这女婿回家？没看那小子都急了嘛。
大婶说话没遮拦，乔菲刚开始还没明白，等明白过来了，她的脸一下子涨红成了苹果，她不好意思地去拉妈妈的手，极力想解释道：妈，我……
“好了菲菲”，菲妈妈也笑了，她看女儿真的害臊了，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含笑道：快回家吧，啊，明天上班又得忙了，你要是不休息好，不是让妈担心嘛。
乔菲点点头，叮嘱妈妈早点休息，就收拾了东西，跟着程家阳离开了。
程家阳把乔菲送到了家门口，把车熄了火，两个人在车里坐着，程家阳伸出手把乔菲搂了过去，黑暗里两个人静静地抱着，乔菲靠在家阳的怀里，听着他的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温馨而又静谧。
从厦门之行回来後，她一直都没有时间和家阳好好相处，现在算是他们俩那尴尬的半个初夜後的第一个拥抱。这样安静地抱着彼此让他们从身到心都觉深深地满足。
抱了好一会儿，乔菲抬起头，蹭了蹭家阳的下巴，问道：家阳，你能不能跟他们说後面的营养餐不要了？
程家阳问道：你不喜欢那些菜吗？
乔菲把脸在他的肩窝处埋得更深了一些，认真道：不是的，但是家阳，我真的不需要你花这麽多钱为我订餐，我吃起来会不安心的。
程家阳安慰她：有什麽不安心的，再贵的东西也是给人吃的，只要你和伯母健康，就什麽都值。
乔菲正色道：家阳，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好，我都明白，但是我不需要这样的营养餐，我妈妈也是，如果知道了她一顿饭能花那麽多钱，一定会焦虑地吃不下饭的。
程家阳本来是怀着让乔菲和伯母都满意的初衷才订了餐的，听乔菲这麽当头一棒，心里不由地郁闷起来：难道乔菲就这麽不愿接受他的心意？
感受到了家阳瞬间的低落，乔菲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耳朵，却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以前在瑞士的时候，我们学校旁边就有一家餐厅，可以以最实惠的价格吃到最好的松露，慕名而来的人很多，好评更多。但我从来不去吃，因为再贵的松露送到我面前，对我来说都不如一碗便宜的炸酱面。
程家阳听到这儿，也皱起眉头插话道：其实我也觉得松露很臭，不知道为什麽外国人就喜欢这个。
乔菲循循善诱道：原来你也不喜欢松露啊，我也是，你看，因为不是想要的，所以送给我都不吃，更何况还去花钱呢？今天也一样，一万七，买一台电脑，我觉得值得；捐给需要的人，我也觉得值得。可是，为这麽几顿饭，我真的觉得不需要，无论多少钱的东西，只要是我不需要的，它就不值得。这就是我的消费观，为什麽不能用这些钱去做点更好的事呢？
把想说的都说完了，乔菲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家阳。
程家阳还沉浸在乔菲的一席话里。
从乔菲开始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在仔细地听和想，听完之後，他竟然发现了一些从前从未考虑过的事情。以前他只知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现在，他忽然明白，即便是己所欲，如果不是他人所想，更要勿施於人。
这麽想着，一瞬间豁然开朗，刚刚的郁气立刻烟消云散。
他对上乔菲道眼睛，道：我明白你想告诉我什麽了，你不用担心，明天我就打电话取消预订。
见家阳想明白了，乔菲放松地松了口气，整个人又松懈地倚在了程家阳的身上。
家阳忽然笑了：菲菲，之前我是你的导师，现在，你也是我的导师。你总能让我有惊喜。
乔菲也跟着笑了：我这麽好啊？
程家阳的脖子被乔菲笑声带出的暖气挠地直痒痒，他下意识地点着头。
乔菲懒懒地把手伸到家阳的眼前：那你还不快紧紧地抓住我？
程家阳没有抓住乔菲的手，但他将她整个人拉到了怀里，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乔菲的唇。
程家阳来来回回地啃遍了乔菲的唇，乔菲也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挑扰着程家阳的，两人难分难舍地吻了好久，一道车灯照过来，透过玻璃前窗把强光刷的甩到两人面前，把他们的眼睛刺得生痛，更把情侣间亲密的姿态照的清清楚楚。乔菲急忙捂上眼，程家阳不悦地从指尖的缝隙里觑着眼看是谁，灯光一晃就过去了，原来只是另一辆车从前面的小道上经过，并不是谁这麽无聊地来“捉奸”，但两个小年轻还是不好意思起来。
乔菲红着脸悄悄挣开了家阳的怀抱：我该回家了。
家阳点点头，放开了乔菲：早点休息，我明天来接你上班。
程家阳看着乔菲一步两步走远了，突然他打开车窗，喊道：乔菲！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昏暗里传的很远。
乔菲回头问道：怎麽了？
程家阳：如果有什麽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我都会支持你的。
乔菲心乱如麻，她慌忙地嗯了一声，对他摆摆手，就转身奔上了楼梯。
从窗户里看着家阳的车越行越远，乔菲给妈妈打了电话表示已经到家，妈妈不住地叮嘱乔菲早点休息，乔菲嘴里应着，手上却飞快地把翻译资料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到书桌上。
乔菲看了下手表，此刻是8点半，时间并不晚，可乔菲却昏昏沉沉的，看着柔软的大床，她多麽想钻进温暖的被子里好好睡上一觉。可是手里厚厚一遝未完成的资料却提醒着她时间不多了。乔菲捶捶脑袋，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投入了翻译的工作中。忙到半夜，乔菲突然觉得浑身出起了冷汗，咬着牙又坚持了会，身上逐渐热起来，身体深处却涌起一股股寒意，冻得乔菲直打哆嗦。
乔菲想去客厅里喝杯热水，起身时突然天旋日转，差点倒在地上。幸好吴嘉怡这时候回来了，她刚放下钥匙，就听到乔菲房里的动静，急忙奔过来扶住了乔菲。刚触到乔菲的身体，吴嘉怡立刻被她烫人的体温吓坏了，她摸了摸乔菲的额头，叫道：菲菲，你发烧了！
吴嘉怡立刻掏出手机，想要通知别人，乔菲急忙制止了她：别告诉我妈！
末了，她又虚弱地补上了一句：也别告诉家阳吧，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天天来陪我，我接翻译私活的事就会露馅了。他还不知道我妈妈要做手术的事。
吴嘉怡吃惊得嘴巴都要合不拢了，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百八十度：什麽！？菲菲，你没还告诉他！为什麽？
乔菲避开了嘉怡的目光，低声道：没有为什麽，就是不需要告诉他。
吴嘉怡把乔菲的脸扳向自己，重重道：菲菲，你别告诉我你想搞什麽“爱他就瞒着他”之类的啊，不行！你可清醒点，你又不是在演电视剧，谈恋爱哪里经得起你这样的折腾啊。
说着，她举起手机，做出要打电话的姿势：你等着，我马上帮你告诉程家阳。
乔菲见嘉怡的架势，心里急得如火燎一般，发烧本来就难受，两下夹击，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竟然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刷刷流下来，最後拉着吴嘉怡，一边哭一边泣道：嘉怡，我拜托你了，别告诉他，别告诉家阳！
吴嘉怡第一次看见乔菲这个样子，吓得赶紧丢了手机，替乔菲拍着背道：菲菲你怎麽了，我答应你，别吓我啊！
乔菲呕了半天，什麽都没吐出来，拿着纸巾擦了擦嘴，低低道：嘉怡，谢谢你。
嘉怡让乔菲到被窝里躺着，给她量了体温，37度8，万幸没到38度，也就顺从了乔菲不想去医院的意愿。乔菲还惦记着没做完的翻译，想去看看，被嘉怡一把按回了被窝里，甩了个警告的眼神，才老老实实地躺回去。
嘉怡给乔菲拿了退烧药，自己三下两下卸了妆洗完澡，抱着枕头就跑到乔菲的房间里。
她爬上了乔菲的床：来来，挤挤。
乔菲给她让出了地方，两个人挤到了一起，只留一台小夜灯躺下。
乔菲喝了药，终於不再冒冷汗了。
两个人安静了好久之後，嘉怡冷不丁问道：菲菲，我答应了你，但你总该告诉我，为什麽不要告诉程家阳吧。
乔菲把脸埋在被子里，叹了口气。
嘉怡继续道：我了解你，你压根就不是矫情的那块料。是不是家阳跟你有什麽事？
“不是家阳，”乔菲缓缓地摇摇头，终於下定了决心，把之前和家阳妈妈的面谈告诉了嘉怡。
她把压集在心里那麽多天的心事吐出来，最後道：我答应过他妈妈，绝对不会占他们家一点便宜，只要占了我就主动分手。
说完，乔菲好似松了一口气，身上反倒轻松起来。
但听完乔菲的话，吴嘉怡倒是气得不轻。
她气的攥紧了拳头，道：真没想到他妈妈是这样的人！菲菲你放心，我支持你，他们有钱他的，我们人穷但志不短，离了他们家难道还不能活了不成？怪不得你看程家阳不顺眼，要是旭东他妈妈这样对我，直接分手，没得商量!
我没看程家阳不顺眼。。。乔菲在心里默默道，刚想解释，突然get了重点。
乔菲：嘉怡你说什麽？
啊？嘉怡被乔菲问傻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暴露了什麽。
吴嘉怡刚刚完全是赶话，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想装傻充愣地表示不知道乔菲说什麽。
乔菲冷不丁想起来，又问道：你今天不是晚上没戏吗，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吴嘉怡没辙了，眼看瞒不下去了，立刻变了脸，撒娇谄媚地靠近乔菲道：菲菲，就是你想的那个啦，人家和王旭东在一起啦。
这下轮到乔菲震惊了：你们什麽时候在一起的？
吴嘉怡娇羞道：就是前几天你在厦门的时候啊，你不是让我打电话了给王旭东吗，然後我就打了，我跟他说要是他好好表现，我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谁知这混小子挂了电话二话不说就跑来家里找我了，缠着我立刻就答应当他的女朋友，我这不是被他缠的没办法了嘛，就答应了，，
吴嘉怡越说越不好意思，嘴里一副嫌弃的态度，脸颊上却范起了甜情蜜意的红光。看着她这麽幸福的样子，乔菲由衷地为她高兴。
乔菲笑着问道：那你怎麽没告诉我呢，家阳也不知道，旭东怎麽没说？
“是我不准他说的。”
吴嘉怡的话里突然退去了刚才的娇羞，声音无比的冷静。
乔菲察觉到了嘉怡情绪的变化，关心道：嘉怡，怎麽了？？
吴嘉怡没有像往常那样急性子，她一个人思考了好久，才正色回答道：菲菲，你今天所受的屈辱，就是我的前车之鉴。我现在更加确幸这是个正确的决定，谁知道他们那种有钱人在想什麽，我不会给他们留下瞧不起我的机会的。等哪天分手了，我再告诉大家我甩了王氏集团总裁也不迟。
乔菲想说什麽，却觉得说什麽都很无力。
谁都没办法安慰谁。
空气又安静下来，刚刚欢乐的谈笑似乎只是一闪而过的星光，在黑夜里很快又暗淡下去。
诶，不知是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乔菲搂紧了嘉怡，心中思虑着妈妈和家阳，终於被疲惫的倦意打败，沉沉睡去，也许在梦里，就不会再有这些挣扎和无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