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持续明亮。
“嘀,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的动态曲线始终保持在正常程度的稳定状态,干细胞采集处理的手术并不具有高风险性,骨髓移植手术最困难的地方只在于捐献者与移植患者是否匹配融合。
温令和始终保持着平缓的呼吸,当合上双眼陷入黑暗之中,外界的声响更为明显,她能够清晰地听清干细胞离心器运作的声音,还有血液经由细针头一点点抽离身体的细微感觉。
血红色的线点逐渐延长至两张病床中央的造血干细胞离心器内,经离心器的处理,脱去血液中多余的抗体细胞和人体激素,成为干细胞浓缩液缓慢有序地注射进秦远的血管内。
为了规避风险,本次手术并没有使用任何麻醉药剂,而躺在手术床上的男人却慢慢地觉得自己的视觉和听觉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模糊与晕眩。
“阿和……”
他无声地念着她的名字,只觉身体的困顿更加深重,摇摇欲坠的精神已经不堪重负支持秦远清醒地思考。
黄灯与黑影交错重合,慢慢地销声匿迹,一股神秘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拖拽入孤梦之中。
仿佛置身于一个封闭的巨大空间内,秦远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之中,费劲力气无法抽身,偶然发现某处闪烁着亮点,在成片的幽暗之中格外刺目。
虽心生疑惑,他依旧遵从那种诡异的指引,缓缓接近那处刺目的光色——
“报告指挥官!23路中队,56中队,18路中队都招到了敌人的埋伏,我方兵力损失惨重!”
“张平良将军呢?!他现在在哪里!”
临时搭建的营地内,身穿墨绿军装的高瘦男子顶着重重压力指挥着一场敌后歼灭战。
“报告长官!张将军已失联!”
此话一出指挥部的所有人心中焦灼难耐,张平良麾下是军部最优秀的师旅之一,洪州三十师,配备最最精良的m式枪械与装甲车,如果连三十师也惨遭溃败,那侵略军的铁骑很可能会踏破层层防御线,直指指挥部。
“呼叫中心!呼叫中心!这里是012中队!这里是012中队!我军前方有大量武装部队正在接近,防御前线火力不足,请求支援!”
坏消息陆续由前方传来,这场歼灭战由于内部策反奸细的泄密上报,已经步步逼近生死攸关的悬崖之中,余下三万战士的性命,统统掌握在这位战功高厚的指挥官手中。
“司令……”
副助站在原地不敢发声,前方剧烈的轰炸声传来,侵噬着人的意志。
“望远镜给我。”
置身事外的秦远看见“自己”向属下要了一个望远镜,年代久远的绿皮望远镜,做工并不精美,甚至乎外表皮已经有漆油的裂纹,碎屑粘在他粗糙干燥的手指上。
太多了……
敌人的坦克实在是太多了。
不能退,后面即是粤城,南部最大最繁华的城市,超过四千万人口的经济枢纽。
他不能退。
秦远紧皱眉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枪给我。”
至少为从川渝赶来支援的部队争取更多的时间。
“司令你……”
有人想要出言阻止,又听到他不可质疑的命令:“传令下去——”
“全军将士,坚守阵地,直至最后一刻!”
原本安静的广播内陆续传来坚定不移的回答:
“收到!”
“收到!请指挥官放心!”
“012中队收到!”
“011中队收到!”
也许是司令亲自挂帅,军心受到极大的鼓舞,一时间士气大涨,将侵略军的钢铁洪流也死死地牵制在草原平地上,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装备军力的巨大差距已经逐渐显露出来,甚至以不可阻挡的势头越拉越大。
“啪!”
坦克发出的炮弹在垒墙内炸开,分裂的铁片划破硝烟弥漫的空气重重地镶入男人的血肉之中。
“司令!”
“快,快来人!”
战争终究向秦远展现出它残酷无情的一面,他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看着医疗兵将身受重伤的“自己”抬上担架,准备运送入后方进行治疗。
铁片镶入的深度长达六公分,击碎的肋骨十分靠近心脏部位,随时有窒息死亡的危险,血水淙淙地往外冒,担架上的男子眼中流露出强烈的不甘。
他死死咬着牙,让自己保持清醒,额上的冷汗使劲地往下流,卷携着他脸上的尘土与血迹浸入军衣之中。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秦远不甘心地努力直起身体,右手颤抖着举起枪,似乎在凝聚全身最后的力气朝敌人开枪射击。
“轰,轰,轰,——”
霎时间,九架飞机破云而出,在聚集着三十部坦克装甲车的草地上盘旋。
等不到侵略军流窜逃亡,从高空落下的导弹精确无误地落在坦克车密集的地方,巨大的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将压在士兵们心口的大石炸的粉碎。
“飞机!”
“是我们的飞机!”
“天啊!是我们的飞机!”
“他们来帮我们了!看呀!他们在炸那些大坦克!”
又有六架飞机从南面支援,在驾驶员的精准操作下,投放的导弹陆续销毁了二十多架坦克,一片烟尘之中,敌人的优势消耗殆尽。
原本铁骨铮铮的士兵都忍不住在眼中蓄满泪水,他们继续扛起发热得滚烫的枪械,清除着那些弃车的敌人。
而秦远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就是那架领头的重型战斗横越机飞过他的身影。
“Z-001……”
他轻轻念出那架飞机鲜艳夺目的编号,嘴含微笑地躺在担架上合上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