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总共送来三袋腿肉和一袋三层肉,景修从冰箱里取出一袋交给乔露。
乔露神色犯难:“这肉都没有搅碎,怎么包饺子?”
景修把衬衣袖子撸到手腕处,露出白净的小臂,手腕处可见骨头,筋脉血管有些清晰。他打开水龙头把腿肉洗了两遍,又滤去水渍,放在砧板上。乔露见他用刀把猪皮退去,动作熟练,刀法麻利,看来不像第一回做这事。她挑眉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一点功夫的吗。”
景修不在意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还是继续,他边操作边说:“菜市场卖肉时看卖肉的阿姨是这么弄的,”他把肉分成几块,说:“总是差不离的。”
乔露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也分人,我就不行。”
景修打开橱柜,在最下层的嘴里处找到一个搅碎机。他端着搅碎机子朝乔露扬了扬手,“虽然这个机器不能把肉绞得太碎,但总归是能帮上点忙的。”
乔露看他把机子拆开,里里外外洗了两遍,又用干净的擦碗布擦净水,把肉分成两次搅碎。机器工作的期间,乔露靠着桌面等待。景修不经意问她:“你刚才说做事分人是什么意思?”
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乔露顿时红了脸,她假装咳嗽两声,清清嗓子道:“学生时代我经常跟着我妈煮菜做饭,但没有得到一点真传。她每次都说我是浪费食材的高手。你就不一样了,我看你做得很有模有样,菜也烧得好。”
景修按掉工作键,打开机器盖子,乔露及时递上一个不锈钢盆,景修把肉倒出来,又把另一半肉装进去。
机器再次工作,景修看着乔露,“你前前后后学了多久?”
乔露低下头,拿着汤匙翻着肉沫不吭声。
景修笑出声,说:“我不会嘲笑你的。到底学了几年?”景修吃过乔露炒的青菜,味道不是太淡就是太咸,卖相也算不上好看,之前不好意思详问。今天她主动谈起下厨这事,景修倒是有些好奇了。
乔露‘额’了半天,在景修的直视下才轻轻比了个手势。
景修拔掉插头,手上动作着,笑意也丝毫不减:“乔露,我该说些什么好?”
乔露伸手捂住他的嘴,眼神假装严厉:“那就什么都别说,”很快又低下头,捣鼓着肉沫,小声地说:“我也想学,可是总差了点什么。不过,我饺子包得好,这点倒是学得好。”
景修把盆子挪过来,点点头:“是,不然我也不会念了这么久。”
乔露顿时有些开心,可这兴奋劲还未上头,景修便把话题转开了,皱着眉说:“这肉还不够碎,我得再剁剁。”
乔露没听到他夸自己,愤然磨磨牙。
景修把肉沫在砧板上铺平,从架子上取下另一把菜刀,两刀并用,起起落落。
乔露闲得无聊,便问:“你家里有什么菜?这次要包什么馅的?”
景修刚想出声,乔露双手一伸,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先说好了,上次放了葱,这次换个别的。反抗无效。”最后四个字咬音极重。
“行行行,冰箱里有颗小白菜,还有一根胡萝卜。你上次就在念叨了,幸好我早有准备。”
乔露左手一颗小白菜,右手一根胡萝卜,“你别嫌啊,这味道挺好吃,待会你就知道了。”
景修吃过的饺子不是外卖就是包装的,馅料从来也是韭菜猪肉、葱拌猪肉,其他味道的没有尝过。
“白菜馅的饺子我听说过,不过加胡萝卜倒是第一次听说。”
乔露绕过他走到水槽,拿了菜盆放水,又是削皮又是剥菜叶。等到景修把肉剁匀了,她这边也把菜洗好。
景修不敢恭维乔露拿刀切菜的姿势,便把刀接过来,麻利地切菜。
乔露笑了:“这次你很信守承诺,什么都赶着做,让我做个大闲人。”
景修把切好的白菜放在肉沫上,反问:“我哪次让你忙活了?”
乔露皱眉,声音有些生气:“洗碗,只要是洗碗,你就一定跟我泾渭分明。”
“这还不是为了你好,”景修拿着饭勺搅拌肉和菜,说:“你吃完饭嘴巴一擦就跑去坐沙发看视频,这对胃非常不好,我得给你找点事做。”
乔露觉得跟景修彻底交流不下去了,她转身离开厨房。
身后景修无声笑了笑。
等到包饺子的时候,室外已是一片乌黑。
乔露一边包着,一边偷看景修那边的情况。
景修包的饺子形状很奇怪,忽大忽小,边角塌塌的,有些馅更是露了出来。乔露憋了很久,终于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相比乔露的大笑之下,景修面对歪歪扭扭的饺子倒是一副坦然样,“我确实包得不好,你来帮我指点指点。”
他的态度很诚恳,语气谦虚,乔露瞬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小人作态了,她快速整理好自己的形象,重新取了一张饺子皮,舀了半勺馅,说:“你现在才开始学,馅料不要放太多,不然容易爆了。”
景修照做,神态认真,边听边点头。
馅料放好了,乔露把饺子对边合上,轻轻捏着一角,像折花似的,一转眼一边就包好了。再一眨眼,一个饺子包好了。
景修:“……”
乔露把饺子放在碟子里,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啊,那个包的过程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这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又怕景修不信,加了一句:“我之前也是看我妈包了好几遍才学会,慢慢来。”
景修叹然。
后面几次乔露包的动作很慢,像慢镜头播放。景修上次包饺子是用最简便省事的一种包法,就是馅料往饺子皮上一放,皮对边一折,两手往中间一挤,饺子就包好了。乔露笑话他这是在包烧麦。
陆续包了十几个饺子后,乔露发现景修包的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只是……
“你这是往包子派靠拢吧?”乔露盯着一个个‘汤包’瞧来探去。
景修哼了两声以掩饰尴尬:“下次继续努力,今天就到这里了。我去烧水。”
煮饺子的时候,两人为水煮还是干煎又争执了好久。
乔露很生气:“水煮的又吃不完,干煎的吧。”
景修装了一壶水要去烧,辩解道:“干煎上火,你又想牙齿疼?”
一天工作下来,人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乔露此时心很累:“洗碗你也要跟我争,现在煮饺子也要争。景修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们就好好吃顿饭不行吗?非得弄得这么没意思?”
景修一时语塞。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乔露心里升起一股不安感,但很快又自我调解:又不是搭伙过日子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景修原本笔直的背脊弯了下去,他像是认命般退一步,道:“行,听你的。”
“诶,你倒水做什么?”乔露手疾眼快抓住他的手,“待会还要煮汤,烧一壶吧。最近水费涨了,别浪费。”
锅热的时候乔露把火开到最小,将饺子一个一个放好,然后又倒了些许凉水进去,盖上盖子,火开到中度。
那边景修把烧开的水拿进来。
乔露示意他把水给自己。
“两两对半吧,一半干煎,一半水煮。”明明就有这么人性化的解决方式,为什么非得吵一架?看着景修平静的神情,乔露暗暗责怪自己。
景修只好把另外一口锅给洗了。
乔露把水倒进去,做讨好状:“水煮的我容易煮破皮,你来。”上次把整锅水饺煮烂的悲剧还历历在目。
这时景修笑了一下。
乔露顿时心安。
白色雾气徐徐腾到半空,水扑腾扑腾地盯着锅盖,油烟机轰轰作响,乔露伸出手勾住景修的小指,小声道歉:“对不起。”
景修偏头同样说了声:“对不起。”又捏捏她的耳垂。乔露知道这一向是景修紧张时的举动。
那他在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