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苒的身子日渐沉重,孕吐也越来越厉害,每天一堆人围着她打转,一见她有些不适立刻兵荒马乱。
夏日炎炎,就是普通人也觉得胃口不佳,萦苒倒是颇为淡定地努力吃东西,吃了吐,吐完再吃。最后连一向粗枝大叶的雁儿也有些不忍心了。
又过了些时候,萦苒不再吐了,肚子高高隆起来,她白天显得十分疲乏,老是瞌睡,晚上又总起来如厕,整夜休息不好。
雪鸾和雁儿轮流守在外间,青砚在里面陪着她,每次见她要小解就直接抱她去屏风后的净桶上。
萦苒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身上,疲惫地问他,也像是问自己:
“青砚,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是好?”
青砚轻抚她的长发,语气平静地说: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生谁的孩子。”
没过一会儿,青砚听见她靠在自己胸膛上传来轻浅均匀的呼吸声。
而阿洛发现月信许久没来的时候心中慌乱,首先去找了谢睿。他表情淡定,派人去请了大夫来。阿洛藏在帘幕后,只伸了手出来,老大夫将两边手都仔细诊过,起身恭喜谢睿,说是滑脉。谢睿依旧淡定谢过老大夫,只说是府里的通房丫头,还请老大夫不要伸张。
长公主时常出入侯府,众人都知道她守孝一满二十七个月便会嫁给谢睿。老大夫会错意,以为长公主刁蛮,谢睿怕她知道会对通房丫头不利,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等大夫一走,阿洛泫然欲泣问谢睿:
“这下如何是好?皇兄会骂死我的。”
谢睿面沉如水,问她:
“你为何不喝避子汤?”
阿洛一下懵了,她学过管家理事,学过人情往来,也学过怎么收拾下人、整治小妾,却从来没想过她需要喝避子汤。
虽然她跟谢睿、阿玳时常三人在一处交欢,也单独跟阿玳做过很多次,可她问过宫里的老嬷嬷,都是挑的最不容易受孕的日子。
萦苒与皇上成婚以来一直椒房专宠,也是一年多才有了身孕,虽然其中三个月是孝期没有同房,算下来也用了近一年时间。她怎么会想到这才四五个月,而且一个月也不过几次就怀上了。
阿洛急得眼泪要掉下来。
谢睿面色又恢复平静,说:
“怕什么?生下来就是了。”
他没让阿洛打掉孩子,她虽觉得略安慰,可是这孩子十有八九是阿玳的,如何能生?
谢睿跟她欢爱有半数是插她的嘴和后庭,剩下的时候都会在最后关头拔出来射在她身上,阿玳则每次都灌在她小穴里。就算谢睿不在乎,阿玳那样的外貌如果遗传在孩子身上,还让她以后怎么做人?且如今孝期未过,她如何能顺利出嫁。
她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对谢睿说:
“皇兄不会让我在这个时候嫁人的,我……还是想办法落胎吧。”
谢睿依旧神色平静,问她:
“想好了?”
阿洛点点头。
谢睿想了想,说:
“虽然你日子还浅,但有关生养还是要小心些,我谢家三代单传,子嗣之事不能马虎。我去寻个可靠的人送进宫给皇后,你把实情跟皇后说,让她帮你。”
阿洛见他说到谢家子嗣,悬着的心安定下来,回宫以后就去找了萦苒。她只说有了孕,守孝期间不能成婚。萦苒便很自然地以为是谢睿的孩子,还劝她仔细想想,见她坚持也只好答应。
那日开始,阿洛便住在皇后宫中,众人见她从侯府回来就进了甘露殿,只当是谢睿不放心萦苒,阿洛要讨好情郎,便也没人计较。
没过多久,谢睿送了一个医女进来,她给阿洛喝了落胎的药。
阿洛在皇后的甘露殿一住就是近两个月,吃了一堆补药,眼看着有长胖的趋势,她才不肯再养了。医女详细检查一遍,说是无碍了,萦苒才放她回自己的住处。
阿洛过了两日又溜出宫去了侯府,谢睿却不在府中。
管家说谢睿去铺子上巡查了,阿洛便像往常一样去了谢睿读书作画的院子。院中半个人影也无,她实在无聊便在书架上四处翻找,想拿本书解闷。奈何谢睿的书架上不是字就是画,却没有解闷的书。
她又走到书桌旁,看见上面放了算盘和账本,也不好再翻,自己坐在太师椅上想象平日谢睿在这里算账的模样。
她拉开抽屉,发现里面放了一幅画,她拿出来慢慢展开,画中树下坐着一个绝色少女,那眉眼神态一看便知是萦苒。她继续展开画卷,萦苒身旁站着一个女子,身量高挑丰盈,眉眼妩媚动人。她突然想起谢睿那个美妾,据说是以前服侍萦苒的大丫头。
阿洛不由得醋意上涌,想去看看那妾室。
她仔细收好画卷,一路出了书房,往后院方向走。却见管家正在送老大夫出门。那老大夫帮她诊过脉,她记得他。
她对跟着的婢女做了个手势,示意不要跟过来,自己则追上前去,躲在树荫里小心跟在后面。
她听见管家正在嘱咐那老大夫不要把姨娘怀孕的事说出去,还没到三个月,姨娘先不想告诉侯爷。
阿洛听了僵在原地,又妒又恨。孝期还有一年多,只怕到时候侯府的庶长子或者庶长女都在蹒跚学步了。弄死了一个明绮怎么还有个小妾,而且是抬了姨娘的。明绮这个废物,身为公主居然让夫君纳妾!
阿洛越想越气,也不跟踪管家和老大夫了,转身往内院走,她的婢女不明所以,也只好跟在她身后。
阿洛不知那妾室住在什么地方,正要问,却见远处一个丫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汤盅。她灵机一动,躲在一旁的树下,那丫头根本没看这边,只专心端着托盘,一幅生怕汤药会撒出来的样子。
阿洛跟着她,见她进了汐泽院,便也跟了进去。
走到院门口就听见有丫头在大喊:
“你们几个小蹄子作死呢,我端的可是春菱姐姐的补药,去去去,一边玩去,别碰着我。”
一旁有别的小丫头笑她,打趣到:
“还春菱姐姐呢,改口叫姨娘知道么?这都多少日子了,就你嘴笨老叫姐姐。”
那丫头不屑的回答:
“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我是红字辈的,是春菱姐姐和夏蔓姐姐亲自调教出来的。侯爷既然还让春菱姐姐住以前的屋子,便是我们继续叫姐姐也是可以的。”
那些小丫头打趣她道:
“你呀,快去吧,姨娘的汤药都叫你耽误凉了。”
阿洛一把推开院门,众人见一个穿戴华丽的女子闯了进来,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阿洛也不管众人,自顾自往里走。
这时有机灵的小丫头赶快跑进内院春菱的屋子禀告说有人闯进来了。
春菱掀开竹帘子,从屋里走出来,见了阿洛的穿戴和她的神态心下便猜到几分。
她先向阿洛行礼,阿洛也不叫她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果然就是画中那个站在萦苒身旁的女子。
小丫头们却不乐意了,她们家小姐是皇后,如今还怀有龙嗣,凭她是谁,怎么能闯入皇后出嫁前的闺房撒野!几个小丫头是知道春菱有孕的,立刻过来扶起春菱要往屋里走。
春菱想制止她们,阿洛却在那之前发了火,怒吼一声:
“都给本宫站住!”
众丫头听见她自称本宫,猜到她的身份,但也有一两个不怕事的,仗着曾伺候过萦苒也并不把阿洛放在眼里。其中一个偷偷向门边的小丫头使眼色,她看懂了,飞快跑去搬救兵。
另外一个小丫头则进屋子搬了个凳子出来给春菱坐,春菱哪里敢坐,一直对她使眼色。
那丫头名叫阿桃,是萦苒奶娘的女儿,平日就比其他丫头胆子大,萦苒也喜欢她,一向很是宠着,只是怕奶娘舍不得才没带进宫。
阿洛见这么一个小丫头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下子怒火上涌,过来就是一巴掌甩在春菱脸上。
春菱不敢躲,生生挨了一巴掌,阿桃却不高兴了,不客气道:
“这位贵人有什么不满直接告诉侯爷责罚我们便是,我们这满院子丫头婆子好歹也是伺候过皇后的,您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如今皇后娘娘身子重,怕是气不得!”
阿洛哪里是能受气的性子,又一巴掌甩到阿桃脸上,口中还道:
“什么贱人也敢拿皇后娘娘的身份来压本宫,本宫今日就收拾了你再去跟嫂嫂请罪,看你值不值得皇后娘娘生气。”
她甩完巴掌还不解气,一脚狠狠踢在春菱肚子上。春菱立刻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她又朝她踹了几下,说:
“这天底下的女人,除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便是我最尊贵,你们是什么东西?!”
春菱只觉得腹下坠疼,受不住喊了起来。
阿洛又过去狠狠踩她,恨恨骂到:
“小娼妇,别以为你作这幅模样可以迷惑男人,对本宫没用!本宫今日要了你的小命,谁又敢说不?!”
谢睿刚进门就见小厮飞奔过来说长公主去了汐泽院,正在为难春菱。
谢睿立刻赶来,却见春菱正倒地抱着肚子喊疼,裙子上印出浅浅的血印子。他也不说话,过去一把将春菱抱起来就往外走。
正骂得起劲的阿洛猛然看见谢睿,自知自己有些太过了,收住骂声,想上前解释两句,谢睿看也不看她,几乎是抱着春菱跑出了院子。
那天阿洛在侯府等了很久都不见谢睿回来,只好先回宫。
过了几日依旧风平浪静,她以为没事,便又溜出宫找谢睿。只是这次她被拦在门外没让她进去。
管家客气地说:
“我们府里姨娘小产了,侯爷带着姨娘去庄子上养病,如今主人不在家,实在无法待客,还望长公主殿下多包涵。”
阿洛一听那姨娘小产了,心下也有些慌,她虽不后悔,但刚好让谢睿撞见,又不知他要气多久。
过了些时候萦苒在宫中也听说了,不免郁结于心。三公主过世的时候就是有了身子的,这次春菱又没了孩子,于谢睿而言已经是第二次了,也不知兄长会伤心成什么样。且春菱从小伺候她,比亲姐妹也不差什么,她也十分心疼,只恨自己在宫中不能去看看她。
萦苒越想越难过,最后哭了起来,这一哭就有些动了胎气,甘露殿忙着请太医看诊,太医还没来,太后、皇上倒先派人过来了。
皇上得知原委,也气阿洛堂堂一个嫡出的长公主居然要去跟小妾争风吃醋,虽有口谕指婚,三媒六聘都没过,居然跑去把人家的孩子弄掉了,实在是太不像话。
皇上立刻叫来简公公,让他告诉阿洛禁足半年,他会加派侍卫守在她的殿外,若是再有人敢放她出去便准备好去给先帝殉葬。
太后一向偏疼小女儿,倒是不觉得一个小妾值得萦苒动胎气,但也不好违背皇上的意思,便也默认了。
阿洛本以为皇上在气头上,过几日消了气便还可以寻机会溜出去跟谢睿赔罪,谁知皇上是真的恼了,派了自己的亲卫过来守着,还把原先的侍卫全调走了。
阿洛再是恼恨也无法,只有太后来看过她,劝她多修身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