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泪蓝绞尽脑汁,用壁画将人描绘在佛堂墙上。她虽并未如先前所说,让已故之人起死回生,却也夺取他人生魂注入画中幻化的蓝艳时体内,再绘以刻意调整的记忆,沉溺在甜蜜的往事中。
她画技高超,所有回忆的壁画栩栩如生,却总觉少了些什么。再逼真的壁画,总是假的,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
司空泪蓝抓了蓝家十几口,封入壁画,再寻至司空一家,上下几十口人也尽数被困画中,加上她和虚幻造出来的蓝艳时,足可以假乱真。
美中不足的便是,他人生魂无法永久停留在蓝艳时体内,须不停以新的生魂注入他体内,维系他的生命。所以,司空泪蓝便誓要杀尽天下负心薄情之人,用生魂为时郎续命,再续画中姻缘。
妖颜退出记忆,跑回顾槐眠身边,颤抖着手揪住他的衣摆。女鬼泪蓝飘在半空,黑洞洞的眼窝转向她,尖尖的长指甲在月光下闪出银泽。
顾槐眠和离冷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顾槐眠复又揽住瑟瑟发抖的妖物,低眉浅笑;离冷神色漠然,冷淡地看着女鬼。
月析柝五味杂陈,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隔了许久才道:“……可这样依靠壁画得来的姻缘,还是虚假的啊。”
“只要他留在我身边,就是真的。”
“可……真正的他,”月析柝咬了咬嘴唇,还是狠狠心说下去,“已经轮回去了。”
泪蓝忽然叹口气,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睛,也能从声音中听出她的无限落寞:“是啊,他早就去轮回了。一世、两世……谁知道有几世了。他早就不记得我分毫了,只有我还在这里抱着一个幻影自欺欺人。”
“司空小姐……”月析柝讷讷,难过地望着女鬼,颇有生气的浓眉也泄气地耷拉下来。
“我已经被逐出家门,只唤我泪蓝便好。”女鬼忽然弯嘴笑了笑,眼角眉梢依然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秀气恬静。
“你……,”月析柝挠挠头,皱着眉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你做错了很多事,但我却不想对你生气。”
他这一番话说得毫无道理,带了浓重的个人色彩,没头没尾,实在是毫无逻辑可言,着实让人听了发笑。
泪蓝笑起来,长长的银甲半掩嘴角,轻声道:“果真是正气凛然的少侠,让人难以拒绝。不过——那个人的命我要定了,时郎需要他的魂魄,他已经等不了多久了。”
泪蓝后半句一出,月析柝立即变了脸色。
“慢着。你的话,有疑点。”冷缓的语调,离冷凤眸淡淡地瞥月析柝一眼,面向女鬼。
“嗯?”月析柝疑惑地看看离冷,眼睛忽地亮起来,兴奋地对泪蓝道,“师姐说你的故事有问题,所以现在不能杀这个人,不然你的罪孽又会加重。”
皱起娟秀细眉,泪蓝尖尖的指甲骤长,在月色下映出冷光:“为何你们千方百计要阻我时郎复活!用这负心薄幸之人的生魂有何不可!笨妖怪,难道你要帮着他们毁约不成?”话锋一转,女鬼厉声诘问,黑洞洞的眼孔深不见底。
妖颜瑟缩在顾槐眠胸前,由记忆出来就一直发抖,目睹泪蓝刺瞎双目那刻起她就从头冷到脚底,只有蜷在顾槐眠怀中才能感受到些微温度。她在记忆中真切地体会了泪蓝的情感,这些未知的情绪叫她害怕,对心头掠过的千百种怪异的感触觉得慌乱。
“我不反对你杀他,也不介意你连他们一块杀了。”沿妖颜背脊的线条抚了抚她颤抖的身躯,顾槐眠慢悠悠道。
月析柝面色大变,吃惊地望着顾槐眠,不可置信地语无伦次道:“太太……师、叔叔……你你你、你你你——”
“哈哈!你就是叫他爷爷也没用了!”女鬼大笑。
然而,她未笑完,又听得顾槐眠慢条斯理地说:“若你们输了,切磋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