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曾经笑着说:“这件衣服太漂亮了!以后姐姐和我穿着它拜堂,我们一起结婚!”
她笑着打她的头:“没正经。当然是我比你先嫁了。而且,我穿它比你好看。”说罢,她骄傲地仰起头。
妹妹佯装委屈,捉了她衣袖哭诉:“姐姐又欺负我!”
她静静地摸了摸乌黑秀发,拆了高高的发髻,梳成还未出阁时的模样,认真在两腮擦上淡淡胭脂,抿了抿唇脂,戴上平日喜爱的首饰。末了,还不忘她最喜欢的麝香。铜镜中的女子光彩夺目、美不胜收,只是眉宇带了惆怅,恰似幽然秋水伊人。
大小姐翩翩出了府,侍从们都略微诧异,不过忙于老太太的病和二小姐的丧礼,也未加在意。
她身姿摇曳,走近药房,要了砒霜,在掌柜诧异的目光下嫋嫋出去。于街尾转个弯,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户人家。
这地方她熟得梦里都能摸来,曾经以为会是她避风的港湾,现在却变成了噩梦的终结。
她的目光扫过门边花丛,伸出纤纤素手捻了一枝戴到头上。火红的朱槿依旧热烈,却像是绝望的火舌一点一点吞噬了她。
蓝父蓝母见司空家大小姐忽然来访,当场惊得目瞪口呆,领了她去蓝艳时房里,就小声交谈着退下去了。
蓝艳时尚在书房作画,她等了一会才见他从里间出来,他身上仍是那件他们初见时的蓝衫,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他看到她先是讶异地怔住,手里攒着什么,过一会,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时郎,你知道,我的画也很好。”她晃了晃手里的茶杯,当着他的面把药包里所有的粉末倒进去,太多的粉末融不进水里,变成粉尘模糊了她的脸。
“我知道。”他的脸容虽然僵硬,却还是带着惯有的温度,温和的眼眸仿佛有水要溢出来,连笑都是暖的。
“喝了它。喝完,我就是泪蓝,你就是时郎。”什么也分不开我们了。
他接过茶杯,顿了顿,抬头看看她,忽然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来,眼里满是柔情,就像当初他们拥抱时那样。
她心头轰地一声巨响,觉得什么东西瞬间消逝了,张口刚要出声,就见他仰头灌下茶水,甫一放下茶杯,就像崩塌的土堆,倏然倒地,抽搐着缩成一团。
她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已然死去的他。他直直倒在地上,脸上竟带着安然的表情,好像终于解脱了似的,嘴角噙着笑意。
她恍恍惚惚冲进里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书案上放着一副画作,墨迹未干,画的是一位白衣丽人,明眸皓齿、顾盼生姿,发髻戴一枝朱槿,红得绝望、刺目。画中人正是她,穿着件他最喜欢的素服,巧笑倩兮。
她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取了挂在书房墙上的长刀,冲出里屋抱起尸体潸然泪下。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白皙好看的手痛苦地痉挛着,修长的手指蜷曲,无论怎么握他的手,他都没有力气环住她的腰,明明他是最喜欢这样做的。他的手也不能抚琴了,也不能摸她的头发了,也不能拭她的泪水了……
眼前的这些要是虚幻就好了,他还活着,妹妹还活着,司空家也同意他和她的婚事,他就可以和她快乐地在一起了,而不是冷冰冰地躺在她怀里。
她哭得天昏地暗,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蓝艳时的尸体搬到桌旁,让他歪着坐在椅子上,拾起丢在一旁的长刀。
蓝父蓝母觉得大小姐和蓝艳时会面的时间太长了些,有些不妥,于是便亲自过来催促。一推房门就见一道白光,手起刀落,蓝艳时的一双手被司空泪蓝生生砍下,鲜血飞溅到他们脸颊。蓝父惊得跌坐在地,蓝母当场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