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陆氏这代主君唤陆清,是个有决断的人,族中子弟不论男女均可入族学,十岁之前同席启蒙,皆由公中聘请大儒做馆,供给吃食衣裳。是以,陆氏子弟人才辈出,陆氏女儿更是百家争求,真真芝兰玉树立于庭,南府毓秀种于陆。陆清更是面如冠玉,身量颀长,人物端方,任谁看了都得喝声风流士。如此人物,却在姻缘上波折不断。陆清原配出自太原王氏,本是高贵嫡女,一举一动莫不守矩,二人婚后倒也琴瑟和鸣,怎料一场风寒便香消玉殒,止留下一双漂亮得出奇的儿女,哥儿单名一个明,姐儿唤卿卿。痛失爱妻后,陆清竟把儿女情长上的心思去了七八分,埋头于案牍,任媒婆踏破了门也不动续弦的心思,生生独守了七八载。眼看着长女卿卿要到了说人家的年纪,为着庚帖上好看,续娶了郗氏的女儿,这郗氏年轻貌美,过门两年连生二子,只是到底郗氏一族风光不再,女儿的教养也比不得世家女,郗氏竟至今未主掌中馈,府中皆由三房太太打理,陆卿卿也从旁协助一二。这郗氏在府中地位颇有些尴尬。
“墨玉,你昨夜当真看见蒋涯与我三姐姐在那假山里行苟且之事?”陆卿卿坐在画案旁,漫不经心的问道。墨玉赶紧抬起头,道:“千真万确,主母昨夜不知为何又哭了一夜,又支使奴去西园找三小姐讨荆州产的白玉佛一用,可桃红只说三小姐睡下了,不便打扰。奴只得原路回东园,可偏又内急,便随意找了座假山遮着方便,可巧就看见那蒋嫂子正抱着三姑娘亲呢,衣裳都剥落干净了,”话还未完,大丫鬟碧落便喝道:“女郎面前,休得满嘴胡吣!”陆卿卿唇角勾起一丝笑,“这么说来,那蒋涯竟是个男子,江湖上竟有这等奇技淫巧,阿丑,你是常常在江湖上行走的,可听说过此事?”说着,转头望向屋内一个高大黝黑的男子,发间的金叶步摇哗哗作响。这男子生得不俗,剑眉高鼻,目如点漆,只是肤色黑了些,生生把好颜色去了三分。这样一个好男儿此时的态度却极尽恭谨,站着俯身道:“回女郎的话,江湖上倒是的确有这样的传闻,都是些不入流的浪荡子干的下流事,却不知这样的人如何混进了陆府和二房的三女郎纠缠到了一起。女郎若是有心,今日奴便将那蒋涯捉来处置了。”
陆卿卿沉吟半响,道:“不必了,他们在西园胡天胡地了这许久,却到如今才被我知晓。只怕那蒋涯勾了府内不少女眷,骗得她们内应。这样的人,贸然处置了,倒是浪费。你今晚且将他捆到外面去,别惊动他人,只说他家里人来接他回去。从他嘴里得到以往有首尾的各府女眷的名单。面上做得好看些,别留什么明显的伤痕,再逼他签下死契,派他去郗府帮我打听郗氏做姑娘时期的往事,顺便监视郗原的一举一动,派个暗卫和他传送消息。叫他嘴严点,但凡透露消息给陆娇娇,立时打死。”被唤做阿丑的男子连忙应承下来,便去了。陆卿卿提起画笔,在纸上随意勾勒了两笔,说道:“小青,阿丑今夜逼供完后,你去西厢,随意拿件那奴才的衣物,让墨玉悄悄地递与西园我那好三姐的手上去。”身旁一个娇俏机敏的女使应了,道:“女郎,您这是要让西园的忌惮上主母吗?”陆卿卿不语,低着头画画,不多时一只黑鹰便显出了形状。“到底没亲眼见过草原上翱翔的鹰,画出来竟全无灵气。”陆卿卿凝视那鹰半响,叹道。身边的碧落笑道:“阿野是北边来的,肯定见过。待他回来,叫他画一幅给女郎瞧瞧。”陆卿卿心里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泛起了两团红晕,案上烛光摇曳,铜镜里映出的美人艳丽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