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娅已经很久没有蒙在被子里哭的经历了,好像自打孩童时代结束,她就没有这么伤心过了。鼻子堵着,鼻腔里水汽缠绕,睡梦间她好像回到了那场舞会,仍旧是有人过来邀请她,她却不敢接受了。
第二天是假期,小姑娘还在床上时就隐约听见有人敲门,她在想那会是谁,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按照她期待的发展,门外应该是过来道歉认错的基米尔,他大概会拿着奶油蛋糕,或者是鲜花,她希望两者都有。
磨蹭了会儿,门外的人却不耐烦了,大嗓门嚷嚷着:“莉莉娅你在吗?”
莉莉娅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一把拉开门:“啊,玛丽。”
门外的玛丽诧异着:“我只是看看你在不在……我以为你会夜不归宿。”
“哎,别提了。”莉莉娅叹着气。
玛丽凑近了些,盯着她浮肿的眼睛八卦道:“谁欺负你了?”
“没啦。”莉莉娅摆了摆手,泄气地趴回了床上。
玛丽左右看了看,不解道:“你和亚瑟怎么样啦。”
“我拒绝他啦。”
“什么?”玛丽实在搞不懂这些隐晦的社交礼仪,“我以为答应舞会邀请就是同意了。”
“我也以为。”莉莉娅继续叹气。
“你反悔啦?”
“是啊。”
“为什么呀?”
“不知道,就是好像没那么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呀?”
“大概,”莉莉娅眨了眨眼,“伊塞安?”
“……”
她收获了对方一个白眼。
说来好笑,昨晚她还手足无措伤心欲绝,早上醒来时更多的却是尴尬。
以后要怎面对他?课还没上完,再旷课一次她就得重修了,真的要这样吗?小姑娘纠结了两天,最终还是在课程当天乖乖背了书包去教室。
她到时已经有些迟了,教室里吵吵嚷嚷,一问才知道是某位学姐的男朋友出了轨,舞会结束后不知和哪个女孩子上了床。无奈俩人选的是一样的课,假期结束后一见面就是吵架的节奏。
学姐:“我都说了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学长:“我有什么办法?当初选课你非得和我选一样的!”
学姐:“那是我的错了吗?”
学长:“我没说是你的错!”
“……”
吵架只是暂时的,没一会儿俩人便进入了互相不理的冷战阶段,教室里弥漫着某种不详的寂静。
基米尔倒是毫无察觉,他进来时大家都坐得端端正正的,甚至有点如释重负,他也就摊开课本开始讲课,想着这才是课堂应该有的样子嘛。
他偷偷瞄了眼莉莉娅,发现这姑娘正眉头紧锁,眼睛还落在课本上,显然没跟上他的节奏,好在是意料中的事。
而意外是中途发生的。
那位学姐伤心到无法形容,本就是对方的错,他却连道歉都没有,还在这跟她讲道理,她也知道自己那些话无理取闹,但这压根不是重点。
越想越伤心的结果就是她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倒也没怎样,她只是趴着,把脸埋在臂弯里。
但基米尔是个认真到古板的人,他以为她睡着了,还好心提醒了句:“别睡了,快起来。”
对方自然是毫无动静,他等了她一会儿,正想过去敲桌子,却听见有男生调侃道:“嗨,老师,你别理她啦,女人嘛……哈哈。”
这隐晦而暧昧的话带起了一片窸窸窣窣的笑声。
基米尔不解地转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女生愤怒道:“你们有病是不是!”
被骂的男生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神经啊,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
舞会是约炮分手高峰期,那人冷笑一声,不怀好意道:“你不会也是被劈腿了吧?”
这话简直是导火索,那女生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是又怎样?一个个管不住自己的**,每天只想着**,你妈生你时是不是也是****,祝你******”
……
基米尔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呢?作为任课教师,在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速度打断,并且指着门道:“闭嘴!出去!”
鉴于他也是男生,对方毫不意外地调转了矛头:“出去就出去,你以为有人想上你的课吗?就一小屁孩,毛都没长齐,教什么书呀?上得这么无聊,还这么严,你就不能睁大眼睛看看台下有哪怕有一个人在听你的课吗?姐姐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迟早被打哦。”
基米尔完全呆住了,他大概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一时只涨红了脸,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尽量严肃道:“你这是扰乱课堂秩序!”
“……”
这回应毫无威慑力,莉莉娅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而那姑娘只是冷哼一声:“那又怎样?”
她显然是个有号召力的人,挥了下手,大声问道:“觉得这老师上得好的请举手。”
“……”
教室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动弹。
莉莉娅倒是有些挣扎,他上得无聊就无聊吧,但眼下的关键在于获得支持数的大小。她犹豫极了,既不敢当出头鸟,又不忍看他这么孤立无援。
我们的大天使站在讲台上,手上还捏着粉笔。他讲课是很认真的,粉笔灰沾在西装的袖口,白茫茫一片。
迟疑间情况已经白热化了,那女生洋洋得意,基米尔则咬着下唇,颤抖的睫毛下是全然湿透的眼眶。莉莉娅真担心他会当着学生的面哭出来。
好在并没有。
他虽然气到发抖,但也只是垂下目光,把粉笔放回桌上,径自离开了教室。
克制隐忍,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