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衣终于睡着了。洗了澡，换了新睡衣，躺在卧室里。王柯怕外头吵，想把门关上，转身的时候就听到小姑娘在梦里嘀咕。她瞟了顾南衣一眼。
两年多前，也是这个人拎着大行李箱跑过来找自己，憧憬着要一起开始新的人生。那时候顾南衣还没找到工作，王柯又刚入职，每天都得去培训和旁听。每天早上出门之前她都回卧室看一眼，小姑娘蜷在被窝里，王柯舍不得出门，绕回去亲一遍又一遍。顾南衣呆过的地方有她身上的味道，王柯觉得自己就像什么猫科动物，一定要蹭着顾南衣，让这味道沾到自己身上了，才心满意足的出门。
王柯打了个哈欠。早上四五点这么折腾一顿，她现在也很困。可是睡觉未必是个好主意， 按照顾南衣的描述，她是昨天晚上在港口找人的时候碰着警察的，警方要是反应迅速，今天之内肯定会找到自己——没准待会儿就来敲门。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手机屏幕又亮了。除了工作群，消息都是陆妍发过来的：
“起床了么？”
”酒醒了没?”
“你要不要我给你带早饭？有人帮我买炒粉。”
“你今天来不来办公室啊?”
王柯想起来了,今天自己和陆妍都得坐班。
正常上班看起来才毕竟不可疑吧。
“我现在过来.”
陆妍隔着大半个办公室就对王柯扬起了她的蜡笔小新眉毛.王柯对她笑了笑,把刚买的蛋糕放到了桌上,”吃吗?”
“你还没吃早饭呢?”陆妍边说边挪过来,”李主任刚来过,说下个月开始考勤要严了,你少点迟到.”
“正常的想法难道不是下个月就不能随便翘班了所以这个月我要多玩几天吗?”王柯稍微侧身,摁下台式电脑主机的开关.她特地洗了个澡,让自己尽可能的显得精神抖擞一点——殊不知对陆妍来说，精神抖擞来上班的王柯才是稀奇事儿。“你今天这精神头挺足啊？”
“睡饱了呗。”王柯拧开刚买的矿泉水，“也得谢谢你昨天拿来的那瓶酒，蛮好喝的，喝完睡得还好。”
陆妍笑了，“我妈从澳洲带回来的，但是我爸现在也不能喝。你要是喜欢，我哪天再拿两瓶过来。”
王珂点点头，想起来陆妍她爸是市警察局局长，不知道这一阵儿可不可以通过她探警方的口风。陆妍跟自己同批入职，王柯教西班牙语，陆妍教意大利语，办公桌都挨一块儿。两人自然而然变成了饭搭子兼酒友，现在随着酒越喝掏心窝子话讲的越多，大有向闺蜜发展的趋势——虽然王柯心里清楚肯定不可能，她跟谁都成不了闺蜜这种关系。但陆妍性格也算讨喜，小姑娘活泼开朗，独立大方，一看就是从小不缺爱的那种，长得也甜美可爱，王柯自己阴郁，倒是乐得跟这么个人相处着。
“我宿舍还有一瓶呢，”她听到陆妍说，“你晚上还要不要喝点儿？但是不能喝的跟昨晚似的，我明天早上第一节。”
“不了，下回吧。”
“那你今晚有啥安排没有？我想去逛逛街。”
“我买了新的乐高，今晚想在家拼会儿。”这个是最好用的拒绝理由。王柯边说边点开了周测题目的第二版草稿，想起来自己还得趁着这两天改好了，跟别的老师对一下。
“啊，”陆妍往座椅上一靠，“你也不去，那真没人陪我了。”
“刘老师呢？”
“分手了。我没跟你说吗？”
“…..还真没有。什么时候的事情啊？”脑子里的危险等级又暗暗往上抬了一个level，如果没有今天早上的状况，陆妍的单身对她王柯来说也是好事，但是与此同时她还会隔三差五往自己公寓跑。这就意味着很多突发情况了。
陆妍当然不知道王柯心里这些小九九，“就前两天，跟他出去吃个饭吧，冷不丁就提生孩子和他妈。你说这人是不是没脑子吧？大家这才谈了多久的恋爱啊？敢情他就只想着这个？”
“嗯。”王柯点点头，“你俩这人生规划是挺不一致的。”
“黄嘉雯刚刚课间的时候来找你呢。”陆妍突然说，“我刚都给忘了，才想起来。”
王柯打字的动作停了一下，“哦？”
“她说来逛逛而已，但应该是找你来的。“陆妍瞟了眼自己旁座，“她最近不老来找你吗？”
橡港警察局的咖啡好像不太合叶警长的口味，陈光明看着叶准童一上午摆弄了三回咖啡机，捧起马克杯的时候还是皱着眉头。陈光明忍不住笑：西装革履的叶准童穿梭在昏暗拥挤的重案组办公室里，本身就是一副有点滑稽的景象。在这人今天早上走进办公室之前，陈光明也早就听过这个名字——中部地区最年轻的警长，在他进入明成市警局之后，该市重案组的结案率创历史新高。去年明成市的一宗抢劫杀人大案，专案组就是在他带领下48小时结了案，顺带端掉了一个人口贩卖集团。叶准童也是因为这个案子升的警长。
陈光明本能的对他不屑一顾。
但他一点也没有理由怠慢叶准童带过来的案子。
陈光明抬眼，张瑜的照片仍然贴在显眼的地方。他深吸了一口气。
知道张瑜的死讯时，他和梁生，还有重案组其他人都在。一上班就有人通知要去会议室，局长和穿着烟灰色西装的叶准童已经在等他们了。各位上午好，这是明成市负责重案组的警长，现在有一起杀人案需要我们协助调查。局长的嘴巴一张一合，叶准童从手里的文件夹里取出两张相片，钉在黑板正中央。陈光明直勾勾的盯着它们 ，生前意气风发的张瑜，还有案发现场的张瑜。
当了十几年的刑警，案件受害者是熟人这事儿到底是碰上了。
夹着的烟快要烧到手指头了，陈光明松手，烟蒂重重的落到了笔记本上，烧出个小洞来。
叶准童站在黑板旁边，面对着橡港警察局重案组的警察们，声音清晰又洪亮：“……因此我们认为，死者的前夫雷彬不具备充分的作案条件，而张瑜的下属顾南衣，现在是我们最大的嫌疑人。据我们最新的情报，她已经潜逃至橡港，意图偷渡出国寻求亲属庇护——昨晚已经有人在旧港口看到过她了。顾小姐的照片和资料已经发到你们每个人手里。时间紧迫，希望你们能帮助我们将她尽快抓捕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