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海棠春--108 积善德(二)

小满缩着手,在麻布上画画……她的沙盘不知道哪里去了,言其说近期给她找一找,反正没了。

“凌云年纪尚小,我也不知道这事交给谁做好,”她放下笔,看着言其,後者近来似乎闲得慌,几乎不怎麽出门,“你不必为我留在府里的,若是有事要外出,那就去呀。”

不,他怕自己出去一会儿,她就想着如何将自己一脚蹬了。言其假装无事,“你不是找人到人做事吗?”

“我想要你帮我物色物色人选啊,并不是要你亲自去做这些事情,”她扬起脸,“做这些事,对你名声不好吧?”

“我想要陪着你做事,”反正近期也确实无事可做,言其指着她画的方块,“这些是什麽?”

“庄子那麽大,我想建几幢房子,按我的想法建,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她指着自己画的东西,新房子要有茅厕……但是茅厕旁边不能养猪,这一块是专门浣洗的地方,这个房间用来刺绣织布。

“你建这麽多女流用的房间……”

“我要把你给我的名额,都用来救济妇孺啊,小孩子年纪小,只能算半个。妇人,女孩,才是十分需要救济的人,壮丁卖身,干苦活,好歹都能养活自己。女的不行,卖了身,谁也不知道会被送去做什麽。我也不是免费养着她们,庄子里那麽多人,衣服什麽的肯定很多,需要人洗;她们每天织布、刺绣,好歹也能有些产出,是不是?”

“你想好了?”

“是啊,积善德嘛,起码给我干活啊,不要让我一味的付出。”她看着言其的脸色,小心翼翼,“若是生效的话,可以招更多的人,是不是?我也不是要她们做什麽见不得人的事,有些活女子来干,比壮丁更出色,她们若是能靠自己的手艺生活,岂不是还能为我省些钱?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我觉得这样挺好。”

“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让他看看她的想法有多不同,即便有什麽不好,他也会替她兜着,“我还是要提醒你,救不了所有的人。”

“我又不是菩萨,当然不能普渡众生,但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一些,世界更美好,我心情也更好,”她摸了摸肚子,“希望孩子将来不会遭遇这种事情。”

“我的孩子自然不会遭到这样的事情,”言其正色,“行了,你放手做吧,先把字练好。”

“唔。”

“公子,有客到。”外头有厮在通传。

小满摆摆手,“你去忙吧。”

这毫不留恋的样子真是……言其恨恨地在她脸上咬一口,才出门去。

“凌云啊,你的字比我好,约法三章就由你来写吧。”她笑眯眯,字写得好有什麽用,重要的是内容啊。

站在一边随侍的凌云愣了一下,“遵命。”

“第一条,不得做皮肉生意。”

“第二条,所有人同工同酬。”

“第三条,不得仪表不整。”

她见凌云半晌没落笔,不由搔了搔自己的脸,“嗯?太简单了吗?”

“皮肉生意与同工同酬都能明白,仪表不整……”

“哦,女子啊,打扮得漂亮做什麽心情都会好的。你这眼神什麽意思,是觉得我自己没有打扮漂亮吗,每个人有自己喜欢的风格,算了我不同小孩子计较。还有,虽然你算是童工,但也是在我没有立规矩之前……没看清楚卖身契买下的,你若是攒够钱,还是可以从我这里赎身的。”她摸了摸身上穿着舒服,干事爽利的短打,“再加上一句,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不接受反驳。”

“……”

她觉得这个小孩子怪有意思的,看人的眼神,写字的神情,叫微云的小姑娘就没有他这麽深沉,还是十分孩子气的,“哦,你把母亲接来了麽?”

他笔下一顿,把她定的规矩写完了,才恭敬道,“若是可以,我想母亲也去姑娘的庄子里。”

“若是还有名额,可以的,等我把工作和酬劳标准定一下。”她难得想要好好做一件事呢,忙碌起来的状态,好像比之前闲散的时候心情要好一些。

……

如墨知道,很多事情需要耐心。

譬如他父王在河内道遇险,自己是通过自家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知道的。但他不能让宫里的那位知道自己家里有探子,甚至不敢进宫提及此事,怕自己的消息比宫里来得更早。而且,若是宫里那位叔父知道父王出事,应该会召他,或者给出一个态度,让他,至少是让他柔弱的母亲安心的。所以他耐心地等待,然而等了三天,也未见动静。

宫里肯定已经知道消息了,为什麽没有动作,为什麽不派他去河内看父亲,或者派个更得力的官吏去?还是,宫里不喜欢自己家从立储一事里跳出来的举动?

大殿下乃嫡出的长子,虽然近来表现不甚像个合格的储君,身份在那里,皇後家族势力在那里,是储君的得力人选。陛下让父王去,大概是想让他收拾一下侄子的烂摊子,不要令大殿下首次独立扛的事务变得太难看。

如果只是这样,父王为什麽要让自己受伤?莫非……他已经站好队了?可是除了大殿下之外,陛下子嗣之中,并无年纪相当,才能出众的王子啊。父亲如果是刻意为之,陛下确实可能会生气,他是不是觉得这是父亲的苦肉计?

府里的幕僚一直劝他耐心等待。

又譬如小满。关在府里那麽久,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了,她想回将军府去调节一下,他也可以理解。看她在府里写的句子--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像东流--确实很愁的样子。可她去将军府已经五天了,他在第四天就派府里马车去接她,都是空着车回来。

听闻她近来忙着,开了个善堂,专门接济孤儿寡母,也算是有些头脑,既有善心,也不落人口舌。这事本可以同他母亲商量,由王府出面更佳。或是同大殿下的王妃一同办理,也可以替河内一事周转一二。

他想着想着,倒也觉得是个好方法。

他去同母亲提这件事的时候,坐镇後宅的母亲剪着花枝,“行善事,确实可以为大殿下在民间添些名声,但你没想清楚,陛下迟迟不立储,是什麽意图。”

母亲突然提起立储一事……他一直以为母亲对宅外事不关心的,如墨有些莫名,“难道不是想要观望,有谁更合适吗?”

“这是一个目的,二来也是想看看各位王子身後的力量,陛下要的是平衡,要的是上位之後不被母族势力要胁的继承人。你父王此次河内之行,本来就是被人架上去,不得不行;他受伤,无论是谁下的手,都从立储一事中跳出,宫里陛下看得清楚,知道态度就行。你若要赶着扯到大殿下一边去,你父王算是白白受伤了。”

“父王受伤,真的是……”刻意为之?

“此事太过明显,你父王断然不会做这样蠢的事,”王妃看着他,“你现在大了,有些事既然有自己的判断,就不要决定不了。”

一语双关,如墨低头听训,更是惊讶於母亲对於朝廷事的通透。

“府里不同上头,只有你一个可以继承诚王位,很多事,你若是觉得可行,就去做,趁你父王和我都还在,便是做错事,也能吸取些教训。”

他抬起头,这是对他之前的提议表示同意麽?

“太蠢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

如墨与母亲交谈结束,换了衣服去千牛卫所,才坐没多久,便接到通传,说是陛下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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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当地主婆,错,实业家的小满已经把如墨忘在脑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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