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那样的话,如果能有点骨气,挣脱他的双手从马背上跳下去岂不是更干脆?即使挣不开,能给他添堵,也相当是在反抗了。这样的想法一直充斥着稚川的大脑,却也始终没有被真正地执行。
因为行进速度不快,马背上并不特别颠簸,不如说被他抱着,就只剩下偶尔轻摇的程度了,像是在摇篮里一样,让人松懈得仿佛随时会一觉睡死过去。她感觉到脸颊在发热,全身都在发热,绵软的浴巾吸收汗水之后微微湿热,里在身上有点不舒服。
晕晕沉沉中,她听到他和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环绕在她身上的两条手臂收得更紧了。身下的马突然扬起前蹄往前跃了一大步,她被颠得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不想死就别动。”他冷冷地说了一句,轻蹬马腹,催促战马在微弱的晨光中往前奔驰而去。
一瞬间,稚川直觉他是在变着方法折磨自己,对颠簸毫无防备的她立刻被晃得头晕脑胀,恨不得立刻失去知觉晕死过去。
在交待副官按原定计划继续领军行进之后,阿修罗骑着马,单骑从列队前行的骑兵队里脱离出去,率先奔向了前方。
到达新城市时,稚川不知道自已经晕过去又醒过来多少次了。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和近在眼前的陌生妇人的脸,如果不是全身酸软无力,她可能已经条件反射把她打倒了。
阿修罗抬手按住她弹起的身躯,把她的一只手臂从浴巾里拉出来,递给了穿着白色罩裙包着白色头巾的妇人,后者戴着白色的手套,一手拿着一支细长的银针,另一只手接过了她的手臂。
银针刺入上臂的某处,针尖仅没入半寸,长长一截针立在她的皮肤上,摇摇晃晃的,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只是像被蚂蚁或是蚊子之类的小虫子叮咬了一下,甚至都算不上疼痛,也没有流血,但是出于前世就有的对打针的恐惧,稚川一下子红了眼圈。她一边瑟缩着往他的那边挣扎,一边止不住泪水簌簌而下。
“真是的,好歹安慰一下小姑娘啊。”医生模样的妇人朝阿修罗抱怨了一句,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抹了抹稚川脸上的泪水,放轻了语气道:“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这是这个世界普遍使用的治疗方法,稚川并不清楚原理,但也知道并不是只扎这么一下就能了事。果然,女医生又从旁边的盒子里取出了一支银针。眼看细细的针尖反射光线,闪动着寒冽的微光缓缓朝自己的手臂落下,稚川把脸转到一边,埋进了他宽大的黑色披风里。
医生连扎了数针,手臂上传来针尾晃动、牵动神经的微妙感觉,她没有去看,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已经紧张得头皮发麻。
扎针之后需要等待一刻钟才能拨去,因为不想看到手臂上刺了一排针的样子,她一直把头转向另一边,面向着他黑色的披风。她听见他招来了某个人,似乎是这个医馆里的女工,他把钱交给那个人,让对方去买女人的衣服。
自她醒来之后,他没有对她说过任何一句话。偶然看一眼他的脸,神色很是阴郁,看得出心情并不好。她不想自认自己是导致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承认这一点不仅仅过分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万一真的忍不住因此沾沾自喜……恐怕她会陷入随之而来的可悲境地。
医生捧着煎好的药走过来,还没到跟前,稚川已经闻到了苦涩的草药味。看着那碗黑漆漆,不知用什么药材熬出来的药,她咽了一下口水,接过了温热的药碗。就着碗口喝下第一口,那复杂的气味已经逼得她胃部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搐起来,呕吐的冲动汹涌而至。
她听不清周围的人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失手打翻了药碗,药汁洒得到处都是。抽动的喉咙试图排出什么,她垂着头呕吐了好一会儿,从嘴里溢出来的只有透明的唾液。
“空腹?你没有让她吃东西吗?”女医生不可置信地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的黑衣男人,“在病死前她会先饿死吧?!”
“……”阿修罗张了张唇,却没有反驳半个字。
稚川捏着浴巾的边角擦了擦嘴角,缓缓地抬起了头。经过方才那阵呕吐,她的脸上满是不受控制流出的泪水,头晕的感觉也变得更加强烈了。
“如果你想杀死她,何必多此一举再带她来这里!”
——因为他想要用更残忍的方法杀死我。望着那张精致如雕像的脸,稚川在心底回答了女医生的喝问。
他让她活下去,不过因为她是个合意的玩具,今后还要继续供他取乐,直到他厌倦……到那时,她的心肯定已经先于身体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