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啊,又是这个男人。
很多年前大声宣称自己是英雄的男人。
很多年前离开这座岛,前往马林梵多的男人。
近些年在这片海域上声名远扬,被称为“黑腕”的男人。
前几年和青梅竹马结婚、生子的男人。
去年,抱着妻儿残躯痛哭不已的男人。
此时此刻,将自己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学生身上,带领第一届学生出航的男人。
有意识以来多久了呢?
数千年、数百年、还是数十年呢?
并不清楚这些事情。
大海包容万物,引领人们前行,但若是深入数千米乃至数万米的深海,只有一片孤寂。
已经不想再孤单了。
想见他,想了解他,想和他交谈,想更加深入的对人类......不对,是这个男人感知。
带着这样的想法,海之精灵,第一次踏足人间。
第一章
实战训练的第三日清晨,波鲁萨利诺在海边发现了一名不着寸缕昏迷中的少女。
被海水浸湿的黑色长发在晨光下仿佛泛着一丝幽蓝,或多或少的遮掩着身体,然而裸露出来的肌肤是如此娇嫩,原本细腻的沙砾在衬托下亦显得粗糙,让人情不自禁的担心会擦伤她的肌肤。配着这过分美貌的面容,怎么看都应该是被贵族们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亦或者本身就是贵族。
——那种即使垫了二十层软垫和鸭绒被,也会被床板上一粒豌豆硌到无法入睡的贵族。
无论是容貌亦或是气质,她都与这座泽法老师挑出来给他们用作实战训练的“野兽之岛”完全不称。
是海难的遇难者或是其他情况?
短短的思忖后,波鲁萨利诺解开了外套准备给少女披上。在暂时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放任一名女性赤身裸体在他面前这种事,果然还是很难做到。然而手指擦碰到少女肩头的瞬间,年少时就吃下闪闪果实,参军后更是被上司推荐进入海军军校被誉为拥有“怪物”实力的他,竟然感到了久违的从身体内部涌出的疲倦与无力。
不会错的,这种感觉……是能力者接触到海楼石后无法抗拒的自然反应。
许是被他的重量压迫,波鲁萨利诺感受到身下的少女心跳逐渐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他数到第四十息时,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涨红着脸的少女伸出手,以抗拒的姿态试图将他推开。但过于微弱的力气使她的尝试失败,那双矢车菊般的蓝眸黯了几分,旋即她背过去,努力将上半身挣脱出束缚朝向大海,捂住胸咳嗽了好一会,胸口起伏的频率才恢复了和缓。
柔和的晨曦透过云层温柔的打在她侧脸上,勾勒出姣好的面容。逆着光,少女裸/露白皙的背脊和小巧的对称腰窝一览无遗。波鲁萨利诺的视线可疑的游弋了会,方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耶~这位小姐,可以麻烦你穿上这件衣服……再把腿从我身边挪开吗?”
少女的思绪被打断了,她侧过头以茫然的神色注视着波鲁萨利诺。好一会,似乎像是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她转过身去抽夹在她与男人中间的那件大衣。这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露出了她不着一物的上身,但少女却并不感到羞涩,她坦然的神情甚至让波鲁萨利诺觉得自己的思想异常肮脏。
纤细的手指一点点的拽出了带着皱痕的外套,她又去推男人——在双方同时发力的情况下,这次总算成功了,少女发出带着雀跃的轻呼,她用那件外套将自己包裹住后,便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波鲁萨利诺。
“嘛……能力必须身体接触才能维持吗?”波鲁萨利诺喃喃自语,意味不明的打量着眼前状似乖顺的少女:“你的身份是什么呢?这位小姐。”
“我不记得了。”
少女神情坦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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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身份、亲眷……
这些作为人类在此世最重要的东西,她似乎都全然遗忘。波鲁萨利诺瞥了眼垂首坐在树荫下神情沉静的少女,有些烦躁的从裤袋中套出香烟,正准备点着时却找不到打火机。
——好像是……放在外套口袋里了?
他晃着步子走近少女,面上挂着惯常的温和而不真诚的笑:“可以麻烦小姐你从口袋……对,就是那里,把打火机递给我吗?”
黑色的打火机被少女用右手托着递了上来,波鲁萨利诺俯身去拿,指尖与掌心细嫩微凉的肌肤一触即分,像微弱的电流瞬间游走过全身般,某种异样的感官刺激让他眯起眼。
说不清是能力影响亦或是其他的原因,但他总觉得自己招惹上了个大/麻烦。
火焰蹭的冒上来,波鲁萨利诺深吸了口气,烟草的味道舒缓了他此刻烦闷的神经,他放缓了语调安抚着不知名的少女:“已经联系了老师,很快就有军舰过来呦~毕竟平民可不适合在这座岛过夜呢。”
“波鲁萨利诺先生的老师……也是海军吗?”
在方才的交流中,波鲁萨利诺曾经简短的介绍了自己作为海军的身份,但少女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而温驯的倾听,像此时这样主动询问还是首次。烟草的雾气絮绕着向上飘去,他弹了弹烟灰,起了兴致般回答:“当然了。前任海军大将,黑腕泽法,小姐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没有。”虽然这么回答了,但少女的神色却有了些许动摇。那双漂亮的天蓝色眼睛里跃动着细碎的光芒,唇边也挽起浅笑。她沉静坐在树荫下的样子已经极美,但此刻这般愉悦的微笑却足矣倾倒终生——除非是目不能视的盲人,不然人类的本能天然便会对这样的美人生出好感。
波鲁萨利诺想不出会有什么组织舍得派出这样的美人作为间谍潜入海军。一个合格的探子除了低调的作风和冷静的大脑外,更要有敏锐的观察力,以及适时的泯然于众人。这些优点在她身上完全寻觅不到,仅仅是这张脸就注定她不可能保持低调,更何况对方的常识贫瘠到几乎为零……
另一方面,比起单纯的间谍身份,无论是这份美丽亦或是海楼石般的能力,都更有价值。
“紧张吗?”他问。
“不。虽然对现在的状况不太了解,但是——海军是为了保护平民存在的吧。”似乎被挑起了兴致,少女不再沉默,她托着腮仰视着身材高大的男人,语调轻快的回答,“既然如此,我当然不会紧张。”
“耶~这么确定自己的身份是平民吗?”
“我不认为自己会有其他身份,波鲁萨利诺先生认为呢?”
注视着轻巧的把质询抛回来的少女,波鲁萨利诺刻意的沉默一会,掐灭火星又碾尽沙砾中的最后一丝余烬,才拖着调子慢悠悠的回答:“开玩笑的,不要在意。”
这些令人头大的问题,还是留给高层去思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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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滩附近等待了两个多小时,少女终于远远望见了军舰的桅杆。她跟在波鲁萨利诺身后登上了船,好奇的打量周围的一切,直到男人在一间房前停住,她才迷茫的看向对方:“不是直接去见那位泽法先生吗?”
“在那之前,还是先把这身衣服换掉比较好吧~虽然你愿意的话一直穿着也无所谓。”波鲁萨利诺意有所指的笑起来,敲了敲门,朝推门而出的金发女人额首示意,“嘉娜,麻烦你照顾下她,这位小姐似乎在海难中受了伤,暂时失去了记忆——十分缺乏常识。”
于是少女被从头到脚体贴的检查了一遍,顺带洗了个澡,换上了护士小姐友情提供的连衣裙。
虽然因为胸围差别的原因,让她感觉胸口有些喘不过气,但想到即将到来的会面,她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拜托嘉娜从背后合上了拉链。
“呦~这条裙子格外衬小姐你呢。”走出门时,少女的视线在靠着墙抽烟的男人脸上停驻了一瞬,便得来了这样的评价。大概是为了照顾她的身高,身材高大的男人微俯下/身,语调压低几分:“放心吧~泽法老师对我们这些学生十分严厉啊,但对平民从来都是平易近人的呢~”
“那我就更期待和他的见面了。”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混杂着男人的气息侵入她的鼻腔,并不令她感到烦闷,反而从中领略到人类鲜活的生命力。少女跟在波鲁萨利诺身后穿过走廊,又上了两层台阶,终于到了甲板上。每当经过其他海军时,她总是兴致盎然的朝他们微笑,并因对方各异的反应而感到愉悦。
不论从什么角度看,都完全不像她所自称的失去记忆、海难中的幸存者形象。然而缺乏常识的少女却完全没有自觉,甚至还认为自己的隐瞒非常完美。
“啊,到指挥室了。”波鲁萨利诺收回视线,上前一步敲了敲门,漫不经心的语气稍微恭敬了些,“泽法老师。”
“进来吧,波鲁萨利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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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辞退海军大将之职,但黑腕泽法此时仍正值壮年,处于实力的巅峰。少女和波鲁萨利诺进来时,他正大马金刀的靠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中的茶杯向上蒸腾着袅袅热气,架在鼻梁上的平光镜因此染上了薄薄的一层雾气。
而少女的视线自从进门后,就像是被黏在了泽法身上一样
——自男人浓密的紫色短发开始,经过上挑的眉峰、隔着雾气与镜片显得温柔的黑眸、挺直的鼻梁、在犹带着水渍的薄唇处停滞了瞬,又继续向下。她犹如实质的目光眷绕过紫色衬衫下包裹的精悍肌肉,在心底勾勒出成年男性具有倾略性的线条,直到泽法略有不适的轻咳提醒,方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垂眸赧然的微笑起来。
“虽然这样说有些直白——这位小姐,你对过去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了吗?”
坐在与泽法相对的椅子上,少女接过他端来的茶杯,轻咬下唇:“是的。如果不是被波鲁萨利诺先生救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座岛处于新世界,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类居住的岛屿——但是不久前,附近有艘民用船遇上了海难,我们军舰过去救援的时候,船的残骸已经沉入了海底,只剩小部分浮木和……没有任何幸存者。”泽法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神色有些复杂,“虽然新世界的气候向来无常,但是在边缘地带能够颠覆那种大船的天气其实很少遇见。”
“您的意思是?”
“如果不是其他原因的话,你很有可能是那艘船上唯一的幸存者了。”泽法站起身,安抚性的拍了拍少女的肩,面对柔弱的女性,他的声音自然而然的柔和不少,“本来应该将你先送到安全的岛屿,但这艘军舰还需要执行任务。暂时你只能留在这艘军舰上,等返程回到马林梵多后……海军会替你寻找亲人,可以吗?”
“放心呢~泽法老师可是很可靠的男人呢”波鲁萨利诺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的倚着墙,朝少女眨了眨眼。
“那……以后的日子就要麻烦泽法先生了。”少女抿了一口茶,从容不迫的将茶杯放回桌上,站起身朝泽法微微鞠躬,又转向另一边的男人,“也请波鲁萨利诺先生多多关照。”
“耶~那不是必须的吗,会好好关照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