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雨天。
卫樱对着日历数日子,六天,十天,十六天,抽象的数字各自含有具体的意义。自那次尴尬难堪的遇见后,她再也没见过贺奕,但她仍然热衷看日历,视线在一个个数字上久久停留时,她总是想他,渴望再次相见,哪怕这会更尴尬更难堪。
晚上去见苏诚音吧,卫樱想,她决定把这些通通都说出去,是的,必须说出去,这些无来由的莫名的鼓胀的悲哀的庞然大物,要通过倾诉让它逐渐消失。
但这悲哀消失后,对贺奕的情感,同样是无来由的莫名的鼓胀的庞然大物,会消失吗?
贺奕,贺奕,贺奕,她呢喃他的名字,以说话的形式对他的名字进行无意义的占有。
不,是他在占有自己,是他的名字沉甸甸的占有着自己的心。
不管了,随便吧,卫樱想。但在更深处,她知道,自己嘴里的随便啊,无所谓啊,都只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赌气的逃避。
“天气真坏啊。”同店的店员江卉一边将雨伞收在塑料袋里一边同卫樱打招呼,她的两只袖子和裤腿几乎湿透了,“我的伞太小了,根本挡不住这么大的雨。”
“又下暴雨了。我早晨过来上班的时候还是晴天呢。”卫樱看着窗外的雨,也跟着叹了口气。
“一下雨生意就差,连出来蹭空调的人都没了。今天上午有来什么人吗?”
“就中午来了一个。”卫樱向着前面指了指,“他还坐在那呢,应该是想等雨停了再走吧。”
江卉才看了他一眼,就捂着脸悄悄地对卫樱说,“他也太帅了吧!”
“天哪天哪!真的帅哎!你咋不告诉我店里来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帅哥,我就早点过来上班了。”
“呜呜呜呜呜,不知道他有女朋友没。”
“我希望这雨不要停了,我想一直看他!”
果然,一看到帅哥的江卉就开启了话痨模式。
卫樱见她越来越激动,便小小的扯了她一下,“你也太夸张了吧。声音小点呀,人家听到了多尴尬啊。”
“听到夸他帅他应该开心才对啊。”江卉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这么淡定才奇怪。以前不是和我一起看帅哥看得津津有味么?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卫樱一听这话就脸红了,她不自觉的想起了贺奕,想到他把自己压在身下,吻自己,汗水从他漂亮的额头一直往下滑落,最终滴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蛋糕店里明明开了空调,卫樱还是觉得热,并且这热还十分熟悉。
贺奕真是一个漂亮男孩啊,更糟糕的是,只要别人一提好看的人,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他,以前迷恋过的男明星们居然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你怎么脸红了?”江卉指着她的脸问,“可疑啊可疑。”
这时那位久坐的男顾客也侧过头看向她们,大概小声但激情的讨论最终还是让他起了疑心,要看看自己是不是那个被谈论的对象。
此时卫樱的脸说是爆红也不为过。陌生的漂亮男人的探究的视线,像沸水似的浇在了卫樱的身上。
他起身,向她们走过来。
卫樱紧张到思绪都乱了,她想到了六天前的春梦和梦里面不知疲倦的操干她的男人,她的脸简直不能更红了,而周围的墙壁则瞬间变幻为深沉的墨绿色。
“你好,帮忙结下帐。”
卫樱赶紧中断那不可说的色情的回忆,手忙脚乱的结账,打印小票。
雨还在下,男人两手空空的正要走出去,卫樱忽然递给他一把伞,“这个,您用吧。”
他接过伞,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卫樱。”见他有不解的神色,她补充道,“卫士的卫,樱花的樱。”
“我叫邱采言。”他伸出手,看卫樱并无反应,就主动握了握她垂在身侧的手。他不着痕迹的捏了一下她柔软小巧的手,很软,虽然她看自己的目光和别人一样流露出花痴的迷恋,但意外的并不讨厌她。
卫樱一边纠结刚才莫名的握手中他是否捏了一下自己,一边看着他消失在雨中。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却觉得他长得很熟悉。
“是我错怪你了,今天的卫樱也是个花痴。”江卉看着卫樱用一种痴然的目光目送他离开后,不禁发出“啧啧啧”地嘲讽。
“我不是的啊。”卫樱只能弱弱的辩解。
“你都借伞给人家了耶~~”
“那是我还有一把伞,而且要不是我们谈论他,他也不会冒雨就走吧。我是有点不好意思才给伞给他的啊。”
江卉发出了不相信的笑声,“你咋不问他微信?他都有问你名字哎,还握了你的手。”
江卉痛心疾首地说,“崽啊,你也要主动点才行。”
“人家那是感谢我啦。”
“不不不,他是对你有意思。”江卉肯定地说。
“你别胡说八道。”
然而一直到下班,卫樱都在和江卉争执邱采言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意思,顺便还讨论了一下邱采言这三个字到底怎么写。卫樱收拾好东西打算下班走了,她仍然意犹未尽,“你说他到底会不会再来这里还你的伞啊?”
卫樱没吭声,她只是又想到了贺奕,她觉得被爱对她而言是太遥远太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不会再相信陌生人的爱情会降落在自己身上。
江卉说,“他要是再来,你一定要加上微信哦。”
卫樱拿起包,冲她挥手,“我下班啦。”
雨终于小了些,地上湿漉漉的,积聚出无数个小水坑,卫樱小心翼翼地避开,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掏出手机给苏诚音发微信:下班了,我正在等公交。
1个音:今天我室友都出去了,你可以睡在我寝室。
1个音: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
1个音:想你,快来~
朋友的陪伴的确会使一段失败的感情不那么难熬,卫樱原本还在想究竟要如何开口倾诉,现在却觉得这根本不值得去担心,见到她就足够了啊,见到她,什么委屈都自然的会被多年以来形成的默契所了解,甚至不必开口。
她们好像有两三年没有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了,最近的一次竟然是高考后的暑假了,她因为那些无能为力的琐事而抱着苏诚音哭泣,哭着哭着居然睡着了。醒来后还维持着苏诚音抱着她的姿势,她们又都笑开了,烦心事就此被抛在脑后。
下了公交车,卫樱走进校园熟练的找到去女寝的路,敲开苏诚音的寝室的门,迎接她的果然是热情的拥抱。
“又好些天没见你了,好想你啊!”
卫樱在好友的怀抱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那些深藏于心的委屈立刻浮现,打破了她故作冷静的神情,她的眉尾向下压去,她的眼尾也起了情绪的皱纹,脸的上半部分都垮了,为哭泣的前奏,只有嘴巴还在坚持着,嘴角倔强的抿着,绝不坍塌。
“你见到贺奕了吗?”苏诚音看着她的脸,颇为担忧的问。
“就十六天前见到了。”
卫樱过了一会儿,又说,“看见他和一个女人走在一起。我没和他打招呼了,就,看着他。”
“女人?”苏诚音拿了把椅子让她坐下,“长头发,有点卷,个子挺高的?”
卫樱仔细回忆了下,“是的,还特漂亮。”
苏诚音被她逗笑了,“没想到这狗崽子还挺痴情,她应该就是邱采苡了。”
卫樱惊了,“啥?邱采苡?”
“怎么了?你认识?”
“她该不会还有个什么哥哥或者弟弟叫邱采言吧?”
这回轮到苏诚音惊了,“你咋知道?他有个弟弟就叫邱采言。”
卫樱简直不敢相信,一时间从对贺奕的悲哀的情感中出走,全身心投入到新一轮的狗血剧情中,“我擦。难怪他看着那么熟悉,我还一直在想他到底像谁。”
卫樱换了个坐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弟下午来我们店里面买甜点吃来着,雨一直都很大,他要走了我就借了把伞给他,我不是有两把伞在店里么,然后他就问我名字,还告诉我他叫邱采言。”
“他对你有意思。”苏诚音得出和江卉一模一样的结论。
“他只是感谢我借伞给他才问了我的名字啊。”
“就算他对你没意思,你也可以勾搭勾搭他呀,邱采苡睡你的前男友,你也可以睡睡她弟弟嘛。我记得没错的话,她弟长得也还挺好的,不比他姐差。”苏诚音一本正经的教育卫樱。
卫樱赶紧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难道你还想着贺奕?”她试探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