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鼻音带着失望和控诉,少年紧紧的揪住我的衣襟,埋头在我怀里,
我僵直了背脊,默然不语,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抚弄着少年的发丝,似乎对他的控诉无言以对,片刻之后微微颤抖起来,
聪慧的少年立刻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的惨白,急忙伸手抚上我的脸庞,焦急的模样终于不是在做戏,
“你怎么了?我…我不是在怪你…”
我勉强一笑,眉眼低垂,轻轻道,
“我知道您不会怪我,因为,您从来都是那么温柔的呀~”
我边说着边伸手抚上少年的眼角,专注的凝望着那双蓝色的眼眸,眼底的后悔和痛苦似湖上薄雾,若隐若现,
“可是,时间流逝太久,再次与您相遇之时,我竟然没有立刻觉醒完整的记忆,以至于让您遭遇到许多的侮辱,
落在您身上的每一丝痛苦,都让我的心如同被烈火煎熬…”
缓缓闭上了眼,我的泪水滑落眼角,唇色越加苍白,耳边传来少年尖锐恐慌的声音,
“不!不是你的错!我没有受到什么侮辱,真的!
我现在每天都很快乐,有东西吃,有床睡,还可以上学!
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真是太好了!
你不要伤心,不要不理我…
我只有你了…我…”
辩白的话语到最后近乎哀求,我睁开眼,深深的凝望着面色恐慌的少年,那双蓝眸如同和贵丸一般的清澈高远,沁人心扉,
有些久远的记忆似乎恍若昨天,清晰可见,我心底一动,收拾好脸上的悲伤,转身向着少年单膝跪地,仰望着少年,许下庄重的誓言,
“不过请您安心,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让您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即使那个人是您的后裔也一样…”
“我的后裔?”
少年的眼底先是掠过震惊和喜悦,又有点疑惑的重复道,
“是的,现在与我签订契约的正是您的第七代后裔邑辉怜贵大人,
您自从陷入沉睡之后,世事变迁,已经过了三百余年了…”
我看着面色一变,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的少年继续道,
“为了不在漫长的时光流逝里,失去感应您灵魂的妖力,亚也在一百多年前,封印了自己一半的记忆和妖力,等待着您的归来,
不过让我没料到的是,您留下的后裔已经混杂了诸多人类血脉,妖族血脉稀薄,
以至于您降生的时候,我竟然没有立刻感应到,让您遭遇了那么多的痛苦和悲伤…”
说着我低下了头,掩住脸上的表情,任凭少年从我的只言片语中脑补一切,我知道,这个聪明的孩子肯定能为我自圆其说的,
仿佛过了很久,少年才沙哑的开口,语气十分冷静,
“我知道了,但是我刚刚苏醒灵魂里烙印的记忆,很多事情都模模糊糊的,你能告诉我三百多年前的事情吗?”
我欣喜的抬起头,深深的看着面色复杂的少年,温柔的勾起嘴角,
“只要您想听,亚会全部告诉您,让您的记忆更加清晰的。
和贵丸大人…”
最后一个称呼我说得无比轻柔,让少年强作平静的脸色泛起层层嫉妒的涟漪,我却视而不见,把属于我和和贵丸的过去,完整的铺成在少年眼前,
从华美宫殿的初遇到樱花落尽的喋血,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真实详细,
只是说到最后,我给这段过去加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我认为和贵丸并没有死去,他的灵魂还在世间流连,而且他答应了我会在将来与我重逢,为此我可以忍受无尽岁月的孤寂,只为了等待昔日主人的苏醒,
“原来是这样…除了眼睛之外,还有那个动作么…
所以你才会认为…”
等我说完之后,温柔的凝视着他,少年才呆怔的喃喃了一句,话尾渺不可闻,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抚上自己的眼角,缓缓闭上了眼,微抿的嘴角看起来倔强而悲伤,
原来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样,面前单膝跪地向自己宣誓忠诚的这个人,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他三百多年之前的“主人”的替代品而已,
仅仅只是一双相似的眼眸,一个无意的动作,就让面前的人失去了冷静的判断,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就是那个死了三百多年的先祖邑辉和贵!
但是,即使自己的心痛得像被人挖掉一样,少年也知道,自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因为,如果不是将他当做了那个邑辉和贵,面前的人是不会对他这么温柔怜惜的,
只要他变成另外一个灵魂就好了吧…
只要他变成一个三百多年前的死人,他就能得到那个人的忠诚和关心,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划算的了…
看着少年脸上的挣扎痛苦,慢慢的变成心甘情愿,我微微敛下眼眸,掩住自导自演的满意,面色不变,看着少年缓缓睁开了与和贵丸极其相似的蓝眸,
只不过和贵丸的眼眸如同澄澈的湖泊,干净清澈得让人自惭形秽,少年的眼眸却如同落日的余晖,闪耀着决绝沉灭的光彩,
他向我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向单膝跪地的我伸出一只手,有些迟疑却期待的问道,
“既然我已经苏醒了记忆,你是不是就可以成为我的专属执事了?”
刻意的顿了顿,看着少年紧张的神色,我才顺着他的手起身,坐到床边,带着歉意的眼神直直的看着他,
“亚不知该如何抱歉,和贵丸大人,虽然您是我心中唯一的主人,但是您觉醒的这具身体,却并没有与我签订契约,现在束缚着我的,是您的第七代后裔邑辉怜贵大人…”
我踌躇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但还是在少年由期待变得黯淡的目光下,说出了后面的话,
“他是位心思十分可怕的大人,经过这么多年血脉的稀释,和时代的变迁,现在的人们已经不再那么敬祖尊贤了,
亚怕他会对您不利,所以找到您之后,一直不敢对您太过亲近,就怕让他起了疑心,
但是还是让他察觉到了什么,故意派人在藤森学园里散布,您现在这具身体私生子的身份,让您受到屈辱…”
说着我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
“不过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暗中保护您的安危,直到您再一次成为邑辉家的家主,
亚曾经对您许下的誓言,绝对不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改变,您永远是亚唯一的主人!”
说完我温柔一笑,笑得有些期待,
“和贵丸大人,不知您沉睡前的最后一个承诺何时可以兑现呢?”
少年眯了眯眼眸,神色明灭不定,半晌他抬起眼,若有所思的说,
“怎么会忘记呢?我答应过要和你一起品香的,但是现在这个处境,别说一起品香了,就连说句话也在那个男人的监视之下…
亚没有办法让我立刻成为家主吗?”
我有些为难的皱起眉,想了想才道,
“家主的继承条件之一是候选人必须行过十六岁的成人之礼,毕竟,若是继任的家主在举行成人之礼前夭折的话,难以保证家族的延续,
很抱歉,和贵丸大人,您现在的这具身体虚岁才十二,没有达到继任家主的最基本条件,恐怕反对的阻力很大。”
“这样吗?还有四年呐…”
少年好像有些失望,但是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深深的凝视着我,明媚的蓝眸泛着异样的光彩,
“虽然你不能陪着我去上学,但是你能每天晚上来陪我入睡吗?
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总是感觉好孤单…”
我也同样深深回望过去,神色柔顺,
“亚很乐意,和贵丸大人。”
我挨近少年,轻柔的把他扶着躺回床上,细心的给他盖好被子,
少年十分顺从的任我施为,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满足,如同得到了最珍贵宝物的孩子,
“赶快睡吧,和贵丸大人,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您…”
我柔声说着,看着少年慢慢合上了眼睛,过了十几分钟,他突然又睁开眼睛,眼底掠过一丝慌乱,似乎在半梦半醒间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待看到我一如既往的守在床边注视着他,少年才露出单纯的笑容,从被子下伸出一只手扯住我长长的袖边,这才沉沉睡去。
感觉到少年的呼吸平静下来,窗外的月色已经有些朦胧的暗沉,夜已深,我轻轻的从少年抓得牢牢的手心里扯回自己的衣袖,
看着少年带着满足笑容的嘴角,目光平淡无波,转身消失在房间内。
为了给邑辉开贵四年反噬的时间,我必须去邑辉怜贵的私人地下室搞一下破坏,若是让邑辉怜贵的人体试验很快成功,让那个男人变成不老不死的怪物,
那么,所谓的下一任家主候选人根本就是寒冬之蝉,还未出现便已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