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阴沉沉的,果然用完早饭外面就飘起了雪花。
苏烟捧着手炉在廊下看雪,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身着月白色的袄裙清清冷冷的站在那。方嬷嬷收拾完屋子出来,恍然一见,觉得她似要随着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消失在茫茫天地间,连忙回屋拿了斗篷披在她身上。
眼见这雪越下越大,苏烟鼻尖都被风吹成了红色,方嬷嬷轻声劝着她回屋。
苏烟正要转身,就见一行人走到了院子外面,仔细打量了一眼,打头的居然是老妇人身边的周嬷嬷。
“嬷嬷可是稀客,”苏烟坐到炕上,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又吩咐方嬷嬷,“快给周嬷嬷端个凳子来。”
周嬷嬷推辞了,和气的眉眼微微带笑,依旧恭恭敬敬站在那,“谢夫人,奴婢站着回话就行。”
苏烟也不再劝,问道:“母亲这几日身体可好?”
“回夫人的话,老妇人身子一向康健,只是近日天冷,不便出门,每日就在暖阁里带着世子玩耍。”
“世子乖巧,能使老夫人开心,也是好事。”苏烟点点头,放下茶盏,又道路上:“不知嬷嬷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周嬷嬷笑开了一张脸道:“今日腊八,宫里一早就赏来了腊八粥,老夫人叫我来请夫人去春晖堂用饭。”
“我必早早的过去,辛苦嬷嬷冒着雪亲自走一趟。”
“不敢当,奴婢不过是传个话,当不得一声辛苦。”
“母亲那边也离不得嬷嬷,我就不留嬷嬷了,只是外面雪大天冷,喝杯热茶再走吧。”
“奴婢谢过夫人好意。”周嬷嬷福了福身,随着方嬷嬷退了出去。
苏烟依着炕桌,心中暗忖,不过是让小丫头传个话的事,居然是周嬷嬷亲自来请,老夫人想做什么?
镇国公府以军功起家,第一代镇国公随着当朝太祖南征北战,打下大片江山,建朝后被封一等镇国公,世袭罔替,五代而降,周云齐的父亲就是这第五代镇国公。老夫人王氏新婚三月便与丈夫分离,南疆暴乱,镇国公帅军平叛,大军刚走,王氏就查出有孕。半年后朝廷兵马大胜而归,镇国公却是身负重伤,被抬回来的。
王氏挺着大肚子,悉心照料,镇国公勉强撑到周云齐出生,抱了抱胖嘟嘟的儿子,撒手而去,刚刚满月的周云齐降爵袭位,从此镇国公府成为镇国侯府。
镇国公去后,显赫一时的周家渐渐失去了光芒,王氏带着儿子关门闭户在京城生活。得皇室怜悯,降为侯府后,超出规制的东西并未收回,周家倒也无人敢欺。
如今赵铭继位,周云齐作为心腹重臣,周家重回京城顶级豪门指日可待。
……
屋外寒风萧瑟,不过半日,放眼望去已是白茫茫一片,春晖堂院子里倒是扫出了一条干干净净的青石板路。
门口的小丫鬟打起帘子,一进暖阁,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母亲这里花香四溢,我一进来还以为从大雪天直接到了春日。”苏烟脱了斗篷,给王氏行礼。
王氏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拨浪鼓,把怀中的闻哥儿交给奶娘抱着给苏烟行礼,笑着道:“我岁数大了,就喜欢看这些颜色鲜艳的,云齐有心,建了这暖阁,又搜寻了这各色鲜花,让我冬日也能闻到花香,瞧着也好看。”
王氏不过四十出头,许是多年的守寡生活,嘴边的法令纹有些重,面容倒也平哥,笑起来也和蔼可亲,想是现在日子过得顺心如意。
“侯爷的孝心满京城都知道,谁家的老夫人不羡慕母亲这暖阁。”苏烟捏着帕子,嘴角噙笑,淡淡的道。
老夫人见她兴致不高,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周云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垂着头的李馨儿。
李馨儿随着周云齐行完礼起身,一抬头就见到坐在老夫人下首左侧的苏烟,愣了一下,又连忙行礼,口称“夫人”。
老夫人见人都到齐了,由周嬷嬷扶着起身,带着众人往饭厅走去。
宫里赐下来的腊八粥实在没什么滋味,苏烟拿着调羹浅尝一口就放下了。桌子上的菜色倒是丰富,苏烟夹了几筷子青菜小口吃了,让丫鬟盛了一碗清亮无油的鸡汤,边喝边等着老夫人进入正题。
几人都吃的差不多了,老夫人挥挥手,让奶娘抱着闻哥儿下去,苏烟心里暗道“终于来了”。
李馨儿震惊的睁大眼,手里的白瓷调羹掉到地上碎成几瓣,惊恐失措的看着老夫人,目光又扫过苏烟,最后定格在身侧的周云齐身上。
坐在他们对面的苏烟,看着周云齐拍拍李馨儿的手,又小声安慰了一句什么,李馨儿才勉强平静下来。
苏烟慢慢的放下手中还剩一半的鸡汤,低头拿起帕子沾了沾嘴角,掩下了脸上嘲讽的笑容。
老夫人刚刚对着苏烟说:“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决定要把闻哥儿记到你这个嫡母名下,以后由你亲自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