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何方急急忙忙跑进来。
“你们……”显然,他立马意识到眼前三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也顾不得了,气喘吁吁的对苏好说,“西西出事了,你家林北要赶过去砍人,哥几个拦不住哇。”
苏好到那儿时,林北身上已经多处挂彩,伤上加伤。他摇摇欲坠的坐在一男子身上,那人鼻青脸肿,辨不清长相。
苏好不必问,也知道他就是林西西的那位主唱。
死一般的沉寂,那人动了动,往旁边啐了一口,喘着粗气:“林西,这就是你的野男人?”
林西西跳起来,本欲张口争辩的模样,犹豫了一番,又坐了回去,继续抽抽搭搭的啜泣。
不过,她还是撇开头,冷不丁说了句:“哎呀……小北你就别打他了嘛。”
什么情况?苏好回头去看何方,他两手一摊,显然比苏好还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
林西西这会才发现苏好,跑过来拖着她的手:“嫂子,你看我哥,小鸩都要被他打废了呀。”
苏好让何方下楼去买碘伏,将那个叫小鸩的从林北身下拖出来,靠置在天台的护墙旁。
在林北锐利不善的目光中,对他说:“这是林西的哥哥,不是什么野男人,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小鸩勉力将青紫带血的眼皮睁开一条缝,苏好吸气,好一对琥珀色的漂亮眼珠子,仅被他瞄了一眼,却像一闪而逝的星辰从脸上划过。
他咳了几阵,平缓了声音:“我平生最恨被人背叛,林西西,你要是不爱我大可以一走了之,为什么要……”
一瞬间,苏好以为花了眼,居然看到一线泪水被他用指腹悄悄从脸颊揩拭去。
动作太快,以至于林西西并没有发现异样。
苏好却陷入呆滞,她以为男人是不会哭的,更不会像她,自从被林北背叛以后夜夜以泪洗面。
“我……我没有。”林西西大声争辩,哆哆嗦嗦的声音泄露她底气不足,她望向苏好,眼里有隐约的希冀,“那晚我住我哥家,不信你问我嫂子。”
苏好只沉默了两秒,双眸陡然放大,不可置信的回望林西西,她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林西西祈求的眼睛晶莹剔透,看上去可怜兮兮,苏好不忍当场戳穿她的谎言。
“我知道,呵,不还是我叫你去找苏好的吗?”林北率先出声。
苏好很想掐住他的脖子,质问他:你知道什么!但估计她动手前就会先被林北掐死。
林北又拧起了眉,瞪着小鸩:“怎么,我妹妹连这点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苏好在心里冷笑,居然为着这种事情,浪费了宝贵的机会。
她想到余欢,颇有些焦躁:“何方是去山上采药吗,怎么还不回来?”
安顿好小鸩,几人回到车上。
林北冷着脸:“到底怎么回事?”
林西西在一旁据实交代:“就……就他不相信我,说我和别的男人一夜情,要我和他一起去跳楼……我一害怕就给你打电话,然后你一来又二话不说和他打起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好不死心,她私心里希望林西西并没有其出轨,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
苏好有些激动,抓住她细长的手臂,用力的攥紧:“你告诉我,你是被冤枉了?是不是?”
林西西被这疯狂的摇晃吓得哇呀呀乱叫。
“你疯啦,苏好?”林北试图松开她的手。
何方不敢看也不敢插嘴,一脚油门将超跑开得飞快。
“好啦好啦,是另一支乐队的主唱,是他先勾引我的,也没几次……”林西西哀嚎着求饶。
这话说出来连林北都有几秒的愣怔,不过他很快恢复一脸的桀骜不驯。
“难不成你和别人睡了就要以死谢罪吗?”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好丢开林西西,转过身,用力拍打车门:“停车,老娘要下车。”
她才不要和这对兄妹继续坐在一起,她要去找余欢。
“苏好,你去哪里?”林北在身后怒冲冲喊,苏好就是瞧准他脚伤又加重了,不会追过来。
她跑得飞快,林北在车里暴跳如雷。
“草,何方,谁让你停车的!”
还有林西西幽怨的声音:“哥也真是的,谁让你带苏好一起过来了,这下她日后还能待见我吗……”
苏好一路狂奔,好像身后有恶魔在追赶她,她不停的跑,忘记了有汽车这种代步的东西。再不济还有街边成排成排停放的共享单车。
她气喘吁吁来到借阅楼四层,在楼梯口却踟蹰不前,两个化学系的女生从她旁边经过。
“余欢学长好厉害啊,要不是请教作业,我根本不敢和他说话……”
“那个不是目的啊,刚才我的心砰砰狂跳,好像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明明远看很普通,但是凑近看气质和举止都很不一般呢。”
……
苏好等她们走远,到洗手间里又编新发型,又化烟熏妆,瞬间像个妖艳贱货,再穿上外套,戴上口罩,左看右看,眼睛和平日的桃花眼大相径庭,确认余欢认不出她了,这才满意的走出去。
一面绞尽脑汁思考要请教他什么化学题,一面赌他能多长时间认出自己。
总之,不论如何,要让他消气。
她蹑手蹑脚推门进去,冷空气扑面而来,外间静悄悄地,两个男生在专心致志的做实验,苏好冲他们友好的点头算打过招呼。
里间传来特意压低的说话声,苏好悄无声息的摸过去。
室温很低,一刹那,寒毛根根竖立。
隔着一扇半掩的门,她听到一个化作灰都能认得出的女声。
“……上次在校门口,那个戴口罩的女生,欧巴肯定上过她了吧?”
“她能给你肏,我也可以啊,这偌大校园里,哪个男生不想肏我啊……”
“欧巴……你要不要……”
那个于她像噩梦般的声音,此时正在向她的余欢极为亲昵的撒着娇,而她的余欢沉默了有那么一会儿,居然回给她三个字——“跟我来”。
苏好难以置信的后退了两步,停住,听到那道曾挥之不去的呻吟,无法避免的再一次传至她耳际,像个经久不息的魔咒,反复咏诵。
她再承受不住,在她即将倾倒在地之前,转身,跌跌撞撞,夺门而去。
思考早已停滞,奔跑,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速度比来时还快,几乎一口气跑出了校门,耳畔生风,眼泪飞洒一路。
迫使她停下的,是突如其来的干呕,翻江倒海,天旋地转。
吐过之后,恍惚映入眼帘的是人来人往的大门。当初就是在这儿,余欢和顾甜互相盯着对方,当顾甜因为看到余欢身边带着一个女生而露出惊讶的表情,而苏好却以为是被顾甜认出,现在想来真是又愚蠢又可笑。
原来他们早就相识……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
还有,他手机里收到的那些露骨恶心的短信
——“水好多,怎么办?”
——“欧巴让人家内裤都湿透了。”
——“一直流,一直流,止都止不住。”
……
苏好对余欢狠狠闹过一场,本打算就此烂在肚子里,毕竟也会有女生单方面调戏或勾引他这样的情况,只要他对她一心一意……
可发件人备注“GT”,两下一对,不正说明GT就是顾甜的缩写吗?
顾甜……HOENY,他连研究成果都选择用她的名字命名……
可为什么又TM是顾甜……
她和林北苟合的样子如今还历历在目,现在她的爱情再一次断送在这个叫顾甜的女人身上。
真是,莫大的羞辱……
苏好站在那儿,如脚下生根。
隐约雷鸣,天空突地阴霾。
四下里皆拔足狂奔,凌乱又一致。
风雨兜头而下,她的心里阴鸷无比。
一个疯狂的念头,她要回去,既已决定从他的世界消失,至少该有一场告别的仪式。
暴雨让天黑得很快,不知苏好在楼背站了多久,直到整栋房子唯一亮着灯的那扇窗被从内拉开了遮光的布帘。
光洒出来,看不清她的脸,她不再观望,往那个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