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点的灯火已经远了，身边是漂浮流动的云、烈烈的风声，和一场酝酿中的夜雨。
苏弛飞得很稳，金属色的双翼光润明亮，肩背覆羽暗红色，看上去十分威风。他鸟人形态的身体比正常时要大一些，腰上是一层鲜黄色的绒毛，坐上去竟很舒服。
大概是风太大了，谁都没有说话。
方才在小楼里情势紧急，简纭顾不上想别的，而此刻坐在惠青的身前，被他双手紧紧环拥着，她却有些难为情了。
毕竟在他的军服之下，她什么也没穿。
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要问惠青。比如他这两年过得怎么样，他怎么找到的她，他为什么不害怕子弹……又比如，他和秦陌过得还好吗。
但她太累了，过分安逸的怀抱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巨大的太阳鸟飞过雨林，越过振金海峡，在沙漠的边缘降落时，简纭已经靠在惠青怀中睡着了。
沙滩边，一队军人正站在直升机前候着惠青一行。
苏弛收起羽翼:“小纭住司令府方便吗？不然我带她回我那儿？”
惠青不答，淡淡看了苏弛一眼。
这就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意思了。
见苏弛愣在那里不走，惠青笑道:“这次你立功不小，明日准许你去静园探望那人。”
用各种方式央求了两年，直至今日，惠青终于松口让他去探望她了。
但苏弛有些怅然。
年少时的惊鸿一瞥，经过沧海桑田这么一折腾，似乎变成了虚无缥缈的水月镜花。
没等苏弛再开口，惠青已经抱着简纭上了飞机。
娇小的身躯被军服罩得严严实实，苏弛只来得及看到一段雪白的脖颈。
不知怎么的，他的小腹烧了起来。
***
不长的22年里，睡得这么香的夜晚屈指可数。
身下的被褥比云朵还轻，房间里满是少女时代最喜欢的兰花香，空气湿度被控制在最宜人的45%。
简纭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暗了。
屋子里燃着地灯，两个女军官端正地守在门前，见到简纭起身，齐齐行了一个军礼。
“我叫梁佐，这个是我妹妹梁佑。司令派我们来负责您的起居。”
说话的女军官声音脆如黄莺、面容娇美，她温柔地扶起简纭，又道:“您之前一直在休息，我们冒昧给您擦洗了身体，还请您不要介意。”
简纭低头一看，果然伤口处抹了药，大概是药效好，有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了。
“惠青……司令呢？”
那头发长一点的梁佑从衣柜抱出几身洋装，摊放在床上:“今晚司令府有个宴会，司令命我们给您换好衣服就过去。您看您喜欢哪一身？”
简纭随手拿起几件看了看，竟然都是两年前城里名媛们趋之若鹜的奢侈品牌。那时，她赚的钱只够日常开销，穿的不是沉船里夸张的女仆装，就是秦陌不要的衣服。
像这样昂贵的时装，16岁之后，她再也没有穿过了。
准备衣服的人很细心，挑选的都是高领裙装，可以遮住她胸前的伤痕。
妆毕，梁佑拉着简纭转了一圈，称赞道:“您真是太美了，这两年我从没有在司令府见到像您这样美丽的人。”
简纭轻轻一颤，曾经的阴影又爬上了心头。
作为着名学者简复唯一的亲生女儿，她成年后极少参加社交活动。一方面是没有合适的行头，另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不太敢。
秦依依不允许有人比她的宝贝女儿秦陌更加出众。
以至于后来，圈内议论起简纭，都说她是个性格孤僻、样貌丑陋的问题少女。
“是吗？”简纭捏着裙子，轻声问道，“司令夫人今晚去宴会吗？”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不过听后勤部说，今晚只有一位女宾出席，我想，夫人应该是不去了。”
***
两年没回过S城，这里已经跟那时大不相同了。
不再有绿洲、不再有四处开掘的地下水工厂，平坦的沙漠之上，几栋摩天大楼众星拱月般围绕着S城军区。
这是惠青一手建立起来的，真正的沙漠之城。
一路上，梁佐姐妹耐心地为简纭介绍着这两年的风云变迁。
人世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
W城女多男少，密林遍布，拥有充足的水资源，但却缺乏为城市提供动力的能源。S城女少男多，建于沙漠之上，水源紧缺，却有着整个斯普罗大陆80%的油气。
两城隔海相望，你来我往，似敌非友。
而现在，这暂时的和平也要被打破了。
宴会厅位于司令府配楼的顶层。虽然是配楼，但有足足80层高，窗外瞬息万变的云海触手可及。
厅内轩敞开畅，一众大人物都已就坐，各自面前一个小几，数位貌美的女兵正跪坐在一旁布菜。
见简纭进来，惠青放下酒杯，对众人笑道:“这是简纭，秦陌的妹妹。这丫头之前一直在外面游荡，我受秦陌所托昨天把她寻了回来。这孩子生性顽劣，今天带大家认个脸，以后若有得罪，各位还请多多容让。”
说罢，惠青对她指了指苏弛身侧的空位置。
话音才落，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方才垂涎的神情消失了，大家看向简纭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探究。
苏弛按住身旁女兵那柔弱无骨的红酥手，语气不耐:“来了客人不赶紧给人布菜，倒在我这搞小动作，你们秦重总管就是这样训练你们的？”
那杏脸桃腮的女兵闻言先是一愣，很快面色一红，接着就是一阵梨花带雨。变脸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苏弛对面那人歪在小座上举了举酒杯，懒懒道:“少将此言差矣，柔夷是上一批天使里的翘楚，本想着你们郎才女貌般配得很，这次特地给你们凑做一对，没想到少将这么不领情。少将年少时的风流轶事我可是听说不少，怎么近来转性了？”
这人虽穿军服，但眉眼风流，倜傥非常。简纭在秦家见过他几面，对他有几分印象。
他略略扫了简纭一眼，又对柔夷道:“柔夷，还不赶快去简小姐那里陪个不是？好酒好菜快点满上！”
柔夷跪行至简纭跟前，她柳腰娇柔，偏又藏于硬挺的军装下，别有一番魅惑之姿。
这样美的天使，谁会不喜欢呢？
简纭不由得朝惠青看去。可他正捏着酒杯、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宴会厅门又被推开了。
身带雨意的男人姗姗来迟。简纭抬起头便看到了那标志性的灰发灰眸。
苏弛为何成了少将还没有弄清楚，宁迦南怎么也成了惠青的座上宾？
两年不见，宁迦南还是那样桀骜不驯。他只朝惠青点了点头，也不理会众人，旁若无人地坐在了另一侧。
秦重对众人笑道:“简小姐是简家人，一定见惯了大场面。我有个提议，既然宁少和简小姐都迟到了，两个人各罚三杯如何？”
只听宁迦南冷冰冰嗤了一声，不言不语连干了三杯。
惠青皱起眉:“小纭她身体抱恙，恐怕今晚……”
“我没事。”简纭任柔夷满上酒，“三杯酒，小意思。”
人已到齐，男人们便开始聊起了正事。虽有简纭在场，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并不避讳她。
简纭一边饮着酒，一边听着他们聊天。
原来，宁迦南是两城之间有名的“资本掮客”，黑市里的能源交易非他不能促成。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两城关系势同水火，原有的官方能源互惠通道业已关闭。
他现在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美人纵然我见犹怜，却不能排解忧愁。将柔夷打发去服侍那些长官后，简纭对着一窗雷雨自斟自饮，不觉喝多了。
茫茫然间，她感觉对面有一双冷淡的眼在看着她。
再后来，她只记得被人抱起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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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嗯，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