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延？”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煽动几下，俏丽的容颜上满是疑问和不解，“我应该认识这个人吗？”
闻言，曜黑如墨的眸底闪过复杂的冷光，顾敏章从烟盒中倒出一支烟点上。烟雾袅绕里，薄唇抿出的弧度极为冷酷。
“你应该认识这个人的。”他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却又令笑薇觉得压力十足。
刚刚顾敏章就一直用咄咄逼人的姿态面对她，她后知后觉。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荣延……荣延？这个名字笑薇一点印象都无，顾敏章他怎么突然提起？
“看样子唐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薄唇勾出讽刺一笑，“需要我提醒你吗？二零零四年十月，学校食堂，当众嘲讽。”
俏眸猛地瞪大，心头一紧。
“想起来了？当时的你是多么尖酸刻薄，斥责他不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让他在全校师生面前全无脸面，最后不得不黯然退学出国？”薄唇冰冷地吐出控诉，眸中寒意更甚。
笑薇被逼得后退了一步，慌乱地辩驳，“谁叫那个人不声不响地跟踪我……”
“那个人？”冷笑，“他不过是喜欢你，偷偷地喜欢你，他不敢跟你表白，只敢跟在你身后偷偷望着你，你又怎么回应他的？肮脏的老鼠、没家教失了父母的孽子、不怀好意的准强奸犯？！”狠厉的眸光似乎要致人死地。
话宛如撞钟击在她胸口，不理解的寒意从脚底漫上来直侵心肺，陡然站立变得很艰难。
娇小的人儿又退一步，勉强支撑自己，仓皇摇头，支支吾吾，“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不要再偷偷摸摸跟踪我，那种时时刻刻被人看着的感觉真的好可怕……”
“所以你就可以摧毁一个善良的自卑的男孩的自尊，活着的骄傲？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众人责难，被众人冷嘲热讽，被众人逼迫直自闭自伤，差点真的杀死自己？听说你在听说了这一切后，冷嗤了一句，他咎由自取？”唇边噙着冷笑，一字一字的控诉毫不留情。“你真自私，唐笑薇，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自私的女人！你不仅仅自私，面目难看，内心险恶，还自以为是到可笑的地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你连东西都不如！”
视线猛地模糊了，顾敏章的话化作利剑刺穿了她的心。她艰难地喘气，空气从四面八方压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不，不是这样的。顾敏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她不是——她不是他口中那样的！
顾敏章冷眼看着纤弱的躯体摇摇欲坠、眼泪掉得好似一阵急雨，心中快意。他不会放过她！
“唐笑薇，你恶心到让我吐。”
一刀下去，娇躯抖得更厉害，贝齿咬住了下唇早已见了血，脸上血色早已失去，凄惶的表情任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要心生怜惜。
顾敏章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满意地勾起唇，口气带了几分残忍。
“你知道像你这种女人，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在一起三年，追求你么？”残忍的意味更重，“你不会以为我真的爱上你了吧？”
心被扔在地上踩了又踩，笑薇已经痛得麻木了，只知道顺着他的话喃喃反问：“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发誓要狠狠报复你。”
满目疮痍的心口又被狠狠插上一箭，笑薇软倒在地。
“不……”虚弱的声音只有笑薇自己听到，“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荣延是我的亲弟弟，却在三岁那年丢失，直到他二十岁才找到，却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人被你整得不敢见人！！唐笑薇，我原本计划让你爱上我，狠狠地干你，让你怀上我的孩子，我再将你们丢垃圾一样丢掉！不过，现在我有心爱的人了，你我也玩够了……”
黑眸最后一点闪光被抹去，笑薇整个人陷入失神状态。
不过，现在我有心爱的人了，你我也玩够了……玩、够、了。
玩、够、了。
长腿迈过来，黑色影子笼罩住魂都丢掉般只知道哆嗦的唐笑薇，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进那双计谋得逞后快意的眸。
她狠狠地抖了抖，苍白的唇不断地颤动。
“谢谢你，让我玩得很开心。”
这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深深钉入了她的心。
脚步声渐渐远去，咔嚓一声，门被关上。
这一声，砸在笑薇的身上，娇躯用力地震动一下，她猛然生出力气奔到厕所，吐了个天昏地暗。她的身体比她的心反应更剧烈，疯狂地，暴躁地，愤怒地排斥她所听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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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让我玩得很开心。”
高大的身影渐渐地远去，笑薇无声地呐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无情地离去！
不、不要——
冷汗布满额头，心跳失了秩序，笑薇猛地坐起。
窗帘后的街道灯光隐隐透进来，映出屋内家具隐约的轮廓。
狠狠地吸几口气，还是无法平复呼吸。手往床头探去，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看起来暖暖的，可她冷得止不了哆嗦。
顾敏章残酷地伤了她，头也不回离开的那一天情景反复在梦里出现，她每夜每夜都要承受如刀割的绞痛。
她不敢相信，三年的感情，在顾敏章口中只是一场报复，只是一场游戏！那些甜言蜜语、那些甜蜜场景，通通都是假的！她不信！
怎么一个人做戏，都可以做得那么真？！每一次缠绵，身体零距离的接触，他所有的心思，她以为她能感受得到。那些明明是激烈的情感，强烈的需要，是爱到深处的情不自禁！怎么会都是报复？！都是游戏？！都是假的呢？！
她不信！
可她一次次鼓起勇气给顾敏章打电话，想要质问，想要证实，却总在最后时刻放弃了按拨通键。
荣延那件事，她还记得，虽然她已经不记得故事的主角名字，只隐约有印象对方那坑坑洞洞的脸。
是，荣延的事情，她做错了。她才十九岁，被每天的跟踪吓破了胆！她跟一个宿舍的舍友们商量，她们都赞同要给他一次教训，狠狠的教训，所有的强奸犯都是先从尾随开始的！犯罪都是从小事往后推，才发生的！
她，只是想保护自己啊！她错了，她知道错了！
深沉的夜，城市未眠。而这一室，一盏暖黄黄的灯光之下，一个年轻的女孩双手抱住膝盖，头埋进膝盖里，不多时便传出一阵压抑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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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线电话响起，正在出神的笑薇被隔壁座位的安晓莲推了推，“发什么呆呢你，赶紧接电话啊！”
笑薇感激地对她笑了笑，一手接起电话，“你好，唐亿广告公司策划部，唐笑薇。”
放下电话，笑薇出了会神。
安晓莲又推了推她，“怎么了？Vince，最近你的脸色很不对，生病了？”
笑薇摇了摇头，不知道她苍白的脸色、虚弱的笑容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没有，就是有点不舒服。不说了，周boss找我。”
安晓莲摆摆手，“去吧去吧。”
长长的走廊，透明的玻璃窗里面是一片繁忙景象，而外面笑薇一个人脚下一深一浅地走着。热闹是他们的，她满心寂寥，心里是一座荒芜的城池，废墟一片，了无生气。
看到经理办公室的牌子，笑薇靠着墙整理了下心情，才上前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沉声回应。
笑薇扭开门锁，站在门口，“经理，您找我。”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西装革履，快四十岁年纪，国字脸，一见笑薇便笑起来，“Vince你来了，坐。”
笑薇走进去，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周Boss先是起身，给笑薇倒了一杯水，之后将他面前的手提电脑合上，“Vince，笑薇啊，你来我们公司也快四年了吧？”
笑薇点头。她一毕业就进这间公司，到现在经手的广告策划，占据了公司百分二十的收益额。
“你这小姑娘来应聘，还是我面试的呢。当时你往这一坐，自我介绍一完，我就拍板要你了。小姑娘，有干劲，有冲劲，心思细，想法有创意！果然，很快，你就成长成为我们公司得力的干将！”
笑薇不好意思地笑，“经理你过奖了。”
笑容渐渐消了去，面色现出几分难色，唉了一声，“实话说，笑薇，我今儿个是来做恶人的。”
疑惑地抬眼，许是一直在办公室做文案工作，执行只协助参与，社会这个大染缸还未让她的眼眸变得复杂。
“笑薇啊，下午跟Andy交接下手头上的工作，我已经跟财务室的人说了，多补你半年工资，奖金该你的也不会少，手续办一办，明天就离职吧。”周Boss越过桌子，拍了拍笑薇的肩膀，“我也是忍痛割肉，为了公司的前程，就只能委屈你了。有了顾氏这个大客户，我们公司业绩就能上升一倍。而且，我想啊，笑薇你不是没能力的人，到哪里想必都是一样的。”
垮了的城池，又被风霜肃杀。心碎了，还被碾成尘土。她已经得了血泪教训，却还不肯就此罢手，非要她连安身立命之处都无，顾敏章，你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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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先是零星地打在地上，很快地面一片潮湿，雨声急促地响。7-11在行人躲进屋檐下时发出咚一声，自动门滑开，冷气泄露出来。
只着夏裙的单薄身躯抵不住这阵寒意，纤细的手臂抱住身躯，柔弱地螳臂当车。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已是车河银河闪耀，胃部开始频频抗议，可神经却抗拒发出进餐的讯号。
雨势不见小，躲雨的人见少，唯有这个苍白的女孩还固执地呆在原地，散发着一股哀戚的气息。
太悲哀了。翻遍手机，也找不着一个可联系的人，更不要说一个可以诉说的对象。只是因为一个理由，顾敏章不喜欢她跟别人走得过近。跟闺蜜聊天，他就瞪着眼睛，兀自散发不悦。若是对男同事笑一笑被他瞅见，回到家就是一晚上不停的甜蜜折腾。她心疼他，在乎他，愿意为他牺牲，乐意爱他爱到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现在，她醒觉，那肯定只是顾敏章报复的一个环节。让她哭诉无门，求救无处。让她落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自己吞下苦果，默默地哭泣承受。
想通了这一点，笑薇不哭反笑。她对顾敏章的爱，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该笑的，她却笑了。可这笑比哭还难看。
她走出去，慢慢地行走。雨点噼啪打在身上，风吹过，身上凉似一阵。她浑若不觉，只觉得这凉可以让她清醒，让她不必去想顾敏章。
爱一个人，姿态就会自然卑微到尘埃里。她好恨自己，这个时候，还在不停地想着顾敏章。
明明心被碾成了碎片，可每一片都还在想他。
纵使，他狠狠砍了她一刀，眼看着她流血满地却不做理会。她细心收拾了伤口，却绝望于伤不可能会有好的一天之后，还在念着他。
伤口痛得白天夜晚无法动弹，躲避不能，她开始想需不需要去买止痛药。
她真惨。
她现在这副惨状，想必他看了会很满意。
他满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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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身好似在一个大熔炉里，被吊起来的烤鸭般，正面烤了反面烤。
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按门铃，一直没停过。她不安地拧着眉头，想要醒来，可意识里有一只手恶狠狠地按住她让她无法顺利醒转。
门铃后来止住了，于是她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身边好似有声音。手背上一痛一凉后，意识该是醒了的，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对话，却没法睁开眼睛。
“放心吧少爷，唐小姐只是重感冒，输液后好好休息就行了。”
“谢谢你，乔医生。”
“不客气。”
是顾敏章的声音！他为什么会在这？他给她找了医生？他还是关心她的？他说了那些话对她做了那些事后还来关心她？是怕她死了不能活着承受他的惩罚吗？还是、还是……
她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移开了去。
呵呵。她在内心苦笑。她还在期待什么？期待顾敏章对自己还有一分怜惜么？期待顾敏章对自己真有两分爱意吗？
别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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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窗帘被撩起来透气，路灯还未亮起，屋内一片暗色。
因感冒而显得特别水润的眸子在室内转了一圈，先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的药物，抬起手就发现手背上有针扎的痕迹。
先前重得动弹不得的身体此刻轻盈了许多，小巧而精致的裸足踏进床下的兔毛拖鞋，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
厨房方向传来食物的清香，走过去，电饭煲亮着灯，掀开盖子，白色的粥红色的虾绿色的葱花。
啪啦，盖子掉在地上。兔毛拖鞋转了个方向，快速地往客厅方向去。电话被拿起，号码坚定地拨出。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电话，喂了一声。
“顾敏章，你什么意思？”
对方没有出声。
她胸口一紧，呼吸艰难。
“敏章？”
“嗯。”
这一个单音就击溃了笑薇全部的伪装，“你担心我，所以来了。看到我生病，所以为我找来了医生，还陪着我输液一个晚上对不对？”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是。”
“你……你是不是原谅我了？我知道我错了，我愿意赎罪，所以你原谅我了？”连声询问，急得声音里都带了哽咽。
对方沉默了一会，就挂了电话。
“敏章，你——”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呆呆地握住话筒一动不动。敏章，你对我还有心的对不对？可她只能对着话筒里的忙音，在心里偷偷地问。
我愿意赎罪，我愿意。敏章，我愿意付出一切来赎罪，只要你肯原谅我。
你原谅我，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猛然丢了电话，俏影儿奔进房内，换了身衣服，就冲出了门外。
催着出租车司机快速行驶，到了顾敏章住的公寓大厦楼下，她匆匆赶往顾敏章住的顶楼去。大厦前台守着的保安冲她招呼，“唐小姐，您找顾先生？”
往前急走的身影停下，勉强一笑，“是，晚上好。”
“顾先生今天不在，他今天的大喜啊。”
“你说什么？”耳朵一阵阵鸣响，她听不清楚。
“顾先生今天大喜啊，听说酒宴就设在那个超有名的金满堂大酒店。咦，唐小姐，你跟顾先生不是好朋友吗？你不知道这事啊？”
小脸儿倏地褪去所有血色，她往后退了两步，就往外逃跑，好似身后有怪兽在追赶她。
“唐小姐！唐小姐你没事吧？”
她听错了，一定是她听错了！泪珠儿却无法抑制串串掉落，她碾成了灰的心又被扔进炉中火烧，她竟然还活在人世，这不是奇迹，只是煎熬。
她咬一咬牙，伸手拦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