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凝,帮忙递个玻璃管给我。”童扬弯腰站在实验台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烧杯里固体物质的溶解反应,他左手横伸出去,手掌张开,是等人递东西到手上的示意。
等了一会儿,烧杯里的物质已经在水中溶解成白色气泡,童扬的手里仍是空空的,他直起身体,疑惑地转过头朝身边的女孩开口:“周凝?周凝?”
被人叫着名字的女孩呆呆地站着,她身上穿的是与童扬同款的白大褂,海藻般浓密的浅栗色长发梳成马尾在脑后,饱满光洁的秀额下是两弯长眉。女孩身材高挑玲珑,即使被宽大的白大褂罩着,也能看出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来。
“周凝?”见女孩始终没反应,面色呆滞,童扬加大了声量。
“师、师兄?”良久,周凝僵硬地转过脑袋,迷惘空洞的目光渐渐聚焦在童扬那张脸上,她的声音满是不敢置信,还藏着一丝死里逃生的泣音,颤抖着嘴唇开口:“师兄,我这是在哪里?”
“自然是在实验室啊。”童扬眼神狐疑,他这周师妹早上看着还好好的,莫非做了一天实验做傻了?
周凝快速摸出兜里的手机,按下侧键,看着亮起来的屏幕上左下角的几个数字,七月十五号、是七月十五号……周凝一下子捂住嘴巴,无力的双腿瘫软下去,她背靠着冰凉光滑的试验台壁面,晶莹的眼泪一颗颗从因哭泣而弧度微弯的双眼里滴落,砸在地板上渐起小小水花。
她记得,她死的时候是八月一号,那她这是重生了吗?回到了半个月前?
“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童扬焦急又担心地看着坐在地上、眼泪流个不停的周师妹。平常周师妹性格挺活泼开朗的,怎么此时却像精神失常一样?
“我没事,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控制不住情绪。”尽管心中仍旧是波澜起伏,周凝抹掉脸上的泪,尽全力控制住面部表情,她朝童扬展开一抹笑,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师兄。”
“没事就好,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你现在的情绪也不适合做实验。”童扬边说着便扶起地上的周凝,搀着她的胳膊往实验室门口走去。
“这世上没那道门是迈不过槛的,你还年轻呢,别担心。”童扬一脸严肃地对周凝说着,想她是遭受什么重大打击了,一时情绪缓不过来。
周凝听着师兄的安慰,脸上却扯不出任何表情回应,她很感谢师兄这份好意,却没有办法认可他这番话。毕竟她那半个月的经历是太匪夷所思的恐怖,匪夷所思到她现在稍微冷静之后,心里开始怀疑那只是她的梦境。
在“梦”中,她三日后被导师宁修瑾囚禁了,她被关在一个不见天光的地下室里,一日三餐皆由一聋哑老人送来。宁修瑾没有虐待她,没有打骂她,只是将她囚禁在地下室,然后在十几天的某个时辰,将麻醉药注入她体内。昏过去前一秒,她感受到冰凉的利刃在眼睛薄薄的皮肤周围打转,然后一寸寸剖开那里的皮肤,刀尖刺进血肉。
他说,你的眼睛和她的好像,真让人讨厌。
那就先挖掉这双眼睛吧。
周凝认为,宁修瑾不虐打她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因为不屑、嫌弃。这个人的骨子里是强迫性的完美主义,他囚禁了她十多天,给她喂了不少药物,将她的肌肤养的白里透红。然后解剖了她的身体。
“师兄,你知道宁修瑾在哪里吗?”说到导师的名字,周凝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下意识地拽紧身上的白大褂,语气惊惧。
童扬觉得师妹的身体又瘫软了些,他使劲扶好师妹,倒没注意到一向对导师尊敬有加的人这次竟然直呼其名。
谈起宁修瑾,童扬的语气很尊敬,他开口道:“前几天,导师去首都洽谈一个科研项目,可能今明两天就回来了吧。”
导师宁修瑾今年不过25岁,毕业于世界顶尖大学,去年正式进入国家博士后科研流动站,从事科学研究工作,是国家最年轻的博士后之一。不仅学历光鲜,其科研学术能力也非常强,被誉为天才青年博士。
能成为宁修瑾的弟子,童扬是非常自豪的,虽然他年龄比宁修瑾还大上一岁。
“你问这个干什么?”童扬有些好奇,毕竟师妹和导师交集较少,平时也没看见她找导师沟通。
“师哥你去路边拦个出租车送我回去吧。”周凝避而不答,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心情沉重地直坠深渊。周凝作为一个接受二十多年现代教育的硕士,自然是信奉自然主义的,可地下室的一切都好真实,她不敢相信那只是个梦境。
但重生这件事,真的太玄幻了。要说被囚禁在地下室是个梦,那她何时做的这个梦呢?
她很想,现在,立刻,马上,买张机票飞回家里待在父母身边。
周凝回到租住的小套房,看着蓝色的窗帘,青柠色的沙发以及房内一切熟悉的布置,惊惶的心妥贴了不少。
真累啊,周凝脑子里只盘旋着这三个字,她打开空调,将自己扔进绵软的床上再盖上薄被。她好像很久没睡个安稳觉了,周凝突然这样想着,心里一惊,立马跑下床去到客厅处,将大门上了三重锁,然后赤着脚跑回卧室,将卧室门的反锁上。她想了想,又搬过书桌抵在门后。
即使做完这一切,周凝还是很害怕,可精神实在疲累,她用薄被严严实实地将自己裹好。倦意像潮水般涌来,她抵不住,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只希望一切是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