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回到公主府,府里自是好一场忙活,随行的御医早已备好了药方和药膏。陆琅华在外间坐着,等驸马上完了药,她才起身去探望。
侍女撩了帘子,内室的情景也映入眼中。宁恒趴在床上,默不作声,宁夫人坐在一旁垂泪,看到她过来连忙行礼。宁恒还是一动不动。
夫人有些尴尬,伸手推了推他,被他反手打开。一时静默。
陆琅华见状,道,“驸马好生休养,御医说是伤了骨头,不要大意。”
宁夫人陪笑道,“是,是,此番多谢长公主殿下。”
“哼。”床上传来两声冷笑,“要你假惺惺……”
“恒儿!”宁夫人想要阻止,却是来不及。
宁恒转头望向她,脸色苍白,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愤怒,有不屑,有敌意,“要不是你惹了陛下不快,陛下怎会罚我这么重?!”
他在挨打时,分明听见行刑的内监说陛下果然厌恶嘉阳长公主,连驸马犯个小错都罚得这么重。
一想到自己被她连累得仕途全毁,如今还受着皮肉之苦,宁恒真是怒火中烧,口气生硬道,“我这里腌臜,公主速速离去吧!”说完又趴了回去,只露了后脑勺示人。
向嬷嬷听了他的话,铁青了脸,正要开口,被陆琅华捏了手,便住了嘴。陆琅华转身离开,身后宁夫人小声劝道,“要不是长公主去求情,你哪儿回得来?真是不知轻重……”
陆琅华行至窗口,恰听见驸马宽慰道,“母亲放心。我已了解内情,咱们越让她不好过,陛下才越高兴呢!”
宁夫人诧异道,“怎么说?”
“咱们冷了她半年,你可见陛下为她敲打于我?”
“这么说……京里的传言是真的了?皇上当真厌了她?”宁夫人思虑道,“那怎么会选了你做驸马呢?分明是爱重她呀?”
宁恒笑了一声,牵动伤口,喘了两声才道,“爱重她?爱重她还让她受我的白眼?还对她不闻不问?”
宁夫人这才相信了。
窗外,陆琅华已经气到发抖。向嬷嬷心中痛恨,道,“奴婢这就去教训他们!”
“教训什么?还嫌我不够丢脸?”她走了两步,倚在一处栏杆上,沮丧道,“他们说的不是实话吗?我能逼着他们当面伏低做小,还能逼着他们心里感恩戴德了?”
“公主也听见了,他们都是看着陛下的眼色行事的。只要能让陛下多多照拂,他们必不敢轻视。”
“这就是他的目的了,真是高明……”陆琅华远远望着天边,手指捏着手绢摩挲,恨道,“下次就是把他打死了,我都不会进宫求情了!”
向嬷嬷瞧她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不由笑道,“就算为了宫里赏的好东西吧。上次的月桂银纹妆花缎,景阳长公主和淮阳长公主都得了,偏您没有。”
陆琅华一扬头,“姐姐们还是送了给我啊。”
“那您的确喜欢不是?下次就不用景阳长公主和淮阳长公主割爱了呀……”
陆琅华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道,“姐姐们不是说近日来找我玩,我想她们了。”
“奴婢让人下帖子去?”
“嗯嗯,把上次做的甜红豆沙再做一份出来……”陆琅华起身回后院。
“是。再拌上碎沙冰,又清凉又爽口,好不好……”
……
先帝的三个女儿中,陆琅华是最受宠爱的。但景阳长公主是第一个女儿,也是被父皇捧在手心过的,淮阳长公主则不太受宠。不过好在她生性温柔,贤淑文静,并不因为自己不受重视就心生怨怼。眼下陆琅华过得不太好,两位姐姐便时常过来与她聊天解闷,顺便指点一下管理公主府要注意的地方。
姐妹相聚,先说起宁驸马被杖责的事。景阳长公主是个爽利性子,“驸马身边没跟人吗,怎么就让他冲进去了?”
“他不喜欢公主府的人跟着,我就把人撤了。” 陆琅华回道。
淮阳长公主温柔道,“还是叫人跟着吧,出了事也好有人报个信。我听说,你过了一夜才知道这事的?”
陆琅华没好气,“反正他就去那几个地方,不是喝酒取乐,就是去那个茹娘那儿,我懒得听这些。”没得恶心人。“要不是这次他闯了祸,我才懒得管他……”
“伤势严重吗?”
“御医说下个月才能下地。”
淮阳长公主放下茶杯,不忍道,“那还是蛮严重的啊。”
陆琅华不想提宁恒,想起来一肚子气,“姐姐们跟我说说最近外面有什么事呗?”
景阳长公主笑道,“最近啊还真有件大事!不过不在外面……”
“姐姐还跟我卖关子,快说呀!”陆琅华笑道。
“咱们的皇兄要开后宫了!”
“嗐!这算什么大事,他把我早嫁出来不就是为了娶皇后?”陆琅华当什么呢,“那个赵家的姑娘是吧?”
景阳长公主和淮阳长公主对视一眼,笑颜俱开,却不做声。陆琅华发觉有异,问道,“怎么了吗?不是这样?!”
景阳长公主没憋住,“差多了!这次没立皇后!皇帝说了,可纳妃,决不立后。”
陆琅华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天哪!那赵家姑娘呢?”
“一样啊!要么别进宫,要么就当嫔妃。”景阳长公主舀了一勺红豆沙冰,说道。
一朝从未来的皇后到四妃之一,这差距着实大,陆琅华竟有些感同身受地难过,“那赵姑娘一定很伤心……”
“赵姑娘伤不伤心我不知道,赵夫人倒是急昏了头,闹了不小的笑话。”景阳长公主笑道。
淮阳长公主叹了口气,“她做母亲的,自然心疼。”
“你真是个不记仇的,当年她仗着是未来太子妃的母亲,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你忘了?”景阳长公主冷笑道,“要我说,就是报应!”
淮阳长公主认为赵夫人不好,赵姑娘却无辜,“她和皇兄的事一拖再拖,老早就有人笑话她了。两年前开始,她就不大出门了,出门也只是去上香祈福。”
说起赵姑娘深居简出,陆琅华才想到她都不记得赵萱长什么样子了,上一次见面得是六七年前了吧?她便随口问道,“赵姑娘什么模样来着?”
淮阳长公主想了想,又抬头瞅了她许久,竟道,“你和赵姑娘就挺像的啊……”
景阳长公主笑道,“你胡说什么呢?她俩哪儿像了。”
淮阳长公主急道,“真的呀!你想一下,皎皎的眉毛放平,眼皮垂下来一点,口脂的颜色换成淡一点的,是不是有点像?”
景阳长公主愣道,“好像是有点啊……两人的性格差得太大,竟一时没发现。”
陆琅华也惊于这件事,不过没放在心上,毕竟长得像的人还是很多的。而皇帝选妃这件事的确在京城里掀起了好一阵风浪,且热闹呢。
同时,公主府也热闹着。
倒不是嘉阳长公主要换驸马了,是驸马要公主同意他纳茹娘为妾。
一时间,倒不知是门外的斗争更激烈,还是门内的斗争更激烈。
作者有话说:最近有点忙……预测下章要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