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春莹过来与殷离提及晋安公主昨夜已回到府里,请她过堂去絮絮话。
殷离理好了妆容便过到前堂,晋安公主依旧雍容华贵的坐于上首,笑意吟吟的与殷离闲聊。先是说到殷离暂住的院子,殷离对公主的费心多为感激,状似无意的问及院子一应物事很是特别,晋安公主笑道:“不过是把院子借出去与人拾腾罢了,添置了些京中贵女惯爱的小物件,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呢,殷姑娘可还喜欢?”
殷离自是一番感激。公主对殷离生母却是没有过多提起,反而对殷离的事情却颇有兴趣,说道她幼年趣事晋安公主给逗得娇笑连连:“殷姑娘看起来温婉素雅,小时候竟也有顽劣的时候。想起本宫那侄儿幼时也是顽劣不堪,尤其桀骜不驯,连他父王都拿他没辙,整日里被他气得跳脚,也只有太后治得了他。”
说罢叹了口气:“只前他前些日子不小心从马上坠下来,在床上将躺了大半年,大好后也不知怎的,竟是变得沉稳了许多,把太后都吓了一跳,不过看他只是性子没有之前的跳脱,便也放下心了。只他如今年岁渐长,性子越发沉静,现下虽是战功彪炳,竟也不想着娶妻之事,连些个通房小妾都没有,实在让人忧心。”
殷离听到这,知道这说的便是那位盛名在外的七王爷了,七王爷坠马在前些日子可算是了不得的大事,少有人不知,即便她人在卞洲也是略有耳闻:“七王爷乃人中龙凤,胸中自有丘壑,终身之事必有自己的考量,公主当也不必忧心。”
“确是被你料准了,他近日似是开了窍了,为了个姑娘给我找了不少事儿。不过,本宫这心也放下了。”晋安公主说完抬起茶盏轻啄一口香茗又道:“殷姑娘初初入京,本宫前几日与皇上去西山祈福未能作陪,实在是怠慢了。”殷离忙称不敢,公主自当以国事为重。
“本宫素日里茹斋素佛,这公主府里也是许未有热闹过了。这几日天儿好,西园里的桃花开的极好,我正想着办个赏花会,邀些京中的贵女才俊一起热闹热闹,你也可与些同龄的姑娘一道玩儿,不用整日对着我这无趣的老太婆了。”晋安公主笑道。
殷离笑称不敢,又道自当会出席花会,晋安公主便放下心来,又说到了别处暂且不提。
过了两日便到了公主的赏花会。
“这可是姑娘第一回参加京里的花会,奴婢可得好好的给姑娘打扮一番,可不能叫京里的姑娘们比了下去。”连翘斗志满满的为镜前的殷离梳妆。殷家阿离的模样在汴洲可是出了名的,若不是因着年岁尚轻,殷家门槛定是要被提亲的媒人塌平不可。
“胡说些什么,素净一些就好,就像平日里的就成了,别太招摇了。”殷离笑骂道,初初入京,过于打眼总是不好。
“… 喏…”连翘自是知道殷离的性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便嘟着嘴应了下来。
连碧在旁笑道:“怕什么,便是素净着去,姑娘也是不会被人比下去的,你怕什么。”
此时春莹端着一应物事进屋,恰巧听到里面的玩闹,便上前与殷离三人逗笑道:“姑娘好颜色自是不怕比的,只这京中贵女聚会向来都是争奇斗艳的。这花会说是赏花,不过就是各家女眷斗艳罢了,若是一身素净了去只怕会更打眼。我家主子知道姑娘此前未有参加过此类花会,特为姑娘准备好了衣裙,姑娘看看喜不喜欢。”
连碧接过一看,连赞美甚美甚。端到殷离面前予她看,殷离接过一看:月白平罗裙以锁绣针法绣了几只白色折枝花,不同的角度竟能看到花的不同姿态,袖口用品红丝线绣了几多半开未开夹竹桃,立领处绣着白貂毛,既显素雅又透着娇俏。
殷离笑道:“还是公主想的周到。”便重新换过了衣服。
打扮了一番后,殷离便过到前堂,不多久晋安公主便到了,看到她笑道:“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儿……”
殷离起身行礼道:“多谢公主赐衣,殷离受之有愧。”
“赐衣…”晋安公主似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神,少顷恐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这衣服果真衬你,果然好眼光。好了,时候不早了,也该过园子去了。”
公主这话说得让殷离有些奇怪,但见她起身出去了,便赶忙起身不在多想了。
西园倒是离得不远,从茶厅拐几个弯便进到了园子,进到园内,惊现万枝丹彩,娇烂漫红,灼灼夭夭,微风抚过,落英缤纷,仿若灼融了初春的薄雪。
殷离跟着公主行往园子的长亭,亭内已是聚满了一众贵人,待晋安公主入内,众人忙起身行礼问安,殷离也跟着行礼,公主至上首请众人坐下。
殷离在厅中仆役的指引下到了席间坐下,这才有空隙观察席间众人,这一看却是有些懵了。
满亭子里居然都是些已经成婚的贵妇,间或带着自家的垂髫小儿,唯她一人正值豆蔻年华。这晋安公主不是说邀些年龄相仿的贵女吗?难倒指的便是那几个还在口流玉液呀呀学语的小姑娘?
正在殷离思虑间,亭外进来个仆役,上前向公主行礼:“公主,七王爷到前厅了。”
原本正热闹的亭内忽的便静了下来,晋安公主笑着举起手中杯盏:“本宫这侄儿前两日听闻本宫要开个赏花会,今日得了闲硬要过来凑凑热闹,诸位勿怪。”说罢一口饮尽杯中之物。众人见状也是纷纷举起酒盏与公主敬酒,一时间席间又热闹了起来。
不多时,亭子外头远远走来一道挺直颀长的身影,着一身靛蓝色直襟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金丝蛛纹锦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近前可见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整个人丰神俊朗,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荀攸上前与公主作揖,笑到:“侄儿贸然来访讨杯酒吃,姑姑勿怪。”跟着进来的侍从躬身送了个造型精美的盒子于公主侍女手上。
晋安公主满脸笑意,哪有怪罪的样子,侍女将盒子打开递予公主,殷离坐在下首却是看不清盒子里是何物,只见公主脸上笑意越发明朗,指着立在下方的七王爷笑骂道:“你这猢狲,来便来了,还弄这些个花花肠子做什么,快过来坐罢。”
说罢便指着自己下首的空位招荀攸过去。酒过三巡,殷离忽而听闻有人在叫自己,抬首一看却是晋安公主。
“殷姑娘,来”晋安公主满面笑容,招招手要她过去,殷离自是不敢不应。忙起身行至公主身旁,公主一把抓住她的手轻拍,指着坐在下首的七王爷笑到:“殷姑娘,这便是本宫常与你提起的那猢狲侄儿了,你过来见见。”
亭内彷若打了个闷雷,下首的各个贵妇都满脸惊异,停住不动,只偶有几个不懂事的小儿咿呀乱语。殷离脑子也似炸了个惊雷,嗡嗡作响,公主这是何意若她还想不明白就是个傻子了!
殷离此时算是把些事情想通了,为何这公主以母亲旧友之名请她来京,却甚少提及她的亡母,反而对她更感兴趣;为何这赏花会上独有她一名年纪相当的待嫁女,所谓的才俊也独独只有这七王爷一名!这哪是什么赏花会,分明就是个相亲会!她有些难以置信,这是她第一次来京,此前也从未见过这公主与七王爷,为何要这七王爷与她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