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当年纵马长歌、江湖落拓,终究是故人去、流年改。江湖上的种种恩怨,于宁卫宣而言,不算是陌生,却也甚少有所耳闻。
纵然是这一次为了联系江湖一方而做了不少功课,却是不比岑欢这样真正的江湖中人接触得更多、更深刻。
岑欢说起这件往事。她声音轻灵,像是从远方游历而来,讲一个故事。
这是江湖上常见的恩怨情仇,掺杂着风花雪月,闪烁着刀光剑影,当一切风流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散,所留下的,只有一声绵长的感叹,与无尽的遗憾。
「师父真正成为江湖人口中的『白衣盗圣』,是在他不惑之年以後。在那之前,他还是江湖上排名第七的剑客。」
「不过是年少轻狂的意气之争,到最後,反而赔上了自己妻子的性命……又招了自己亲生儿子的记恨,师父这後半生本想赎罪,可如今,岑安他似乎也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
「岑安……是那人的姓名?」
「不错。」岑欢点了点头,「『安』这个名,还是师娘临终前取的。师父也希望他能安安稳稳过一生,可怎知,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呢。」
宁卫宣却关心另一件事情:「那岑安他为什麽会……」
岑欢从一旁收回目光,向宁卫宣摇了摇头,一面说道:「这种江湖恩怨,见过的还少吗?夫妻相残、兄弟反目、父子成仇,这样的事,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吗?」岑欢转身,宁卫宣跟着她走在长廊里,「不过,师父的事情本来应该只是他的私事,然而这次,却牵扯太多事情了。」
「这样……」
横行的盗贼终於落网,大理寺卿大发慈悲地放了他们回去休息。宁卫宣自然也不愿意再给自己加班,便与岑欢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大理寺。
「岑欢姑娘是要在寒舍住下吗?在下得知姑娘要来的消息之後,便立刻派人打扫出来了一间厢房,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我自是漂泊惯了,四海为家,又怎会有这种失礼的念头?是岑欢叨扰了。」
他们便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虽然一路上话不多,倒也并未觉得有多尴尬。就这样并肩走在街上,道路两旁有落花飘零,微风晚拂,残夕暖照,镀在两旁的屋檐,镀上脚下的石砖,那一刻时间的流逝仿佛变得很慢很慢,身旁抱着刀的女子微微低着头,鬓角的秀发如花瓣一般轻软而薄,徐徐地扫过颊边。
岑欢感觉到脸颊上有微痒的感觉,随手将鬓发拨到耳後。
宁卫宣看着她,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心头某处似乎也一样有那种轻痒的触感。
这条街没有那麽长,在到达宁卫宣的府邸时,夕阳也并未完全落下。但他却觉得,这段路走了好久。
甫一迈进大门,宁卫宣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门两旁的水缸,忽然顿了一下,微蹙了眉。那水缸中的荷花已然凋零得一瓣花瓣也不剩了,只剩下茎与莲蓬光秃秃地挺着。
可是他前些日子看的时候,那些花还都好好的。虽是将要过了花期,也不至於一下子落得如此惨烈。
他心下念头一转,歉意地向岑欢一揖:「岑欢姑娘的住处在那边,」说着他伸手示意了一下那边的厢房,「稍候会有侍女送去热水。在下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岑欢抱着刀站在原地,宁卫宣走出几步,又不知为何,回头向她看了一眼。
她也看着宁卫宣。四目相对,彼此眼底都深藏着情绪。只是她的眼神又那麽清澈,清澈到宁卫宣似乎只能从她那里看到自己,而再看不出其他。
她究竟是一面镜子,还是过於锋利的利刃呢?他忽然心下起了这样一个问题。
只听她道:「宁少卿,你能全身而退吗?」
宁卫宣一怔。他不曾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岑欢居然会问他的安危。他早有感觉,也许岑欢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什麽。也对,她是那样澈透,那样的善解人意,又是那样的明净,怎会不清楚呢。
可是宁卫宣也只能反问道:「岑欢姑娘觉得,我会把自己搭进去吗?」
「难道,宁少卿真的没有想过,『以命相搏』?」
宁卫宣一凛,面上却牵起一丝笑意来:「这点岑欢姑娘不必担心,宁某筹划了这麽久,应该还不至於……出师未捷身先死。」
「在尘埃落定之前,宁少卿还是小心为妙。」
「是,宁某明白。多谢岑欢姑娘关心。」
岑欢低着头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等她再抬眸看过来时,宁卫宣从她那原本清透的目光中看出了怜悯、悲伤,还有……讽刺。
他忽然很想问问她为什麽。她让他看不透,她却好像能看得透他。这样一个相对於他而言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危险的人,若非是顾里与「白衣盗圣」牵线,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找上这样一个人——找上她的。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那麽,按照约定,我会在这段时间内保护你的安全。」岑欢说道,「只是你……宁卫宣。」
她忽然就叫了他的名字。
无论是什麽蒙蔽了你的双眼。是恩仇抑或情义,是鲜血抑或风雨,你只要一味地向前走,一味地遵循你自己所选的道路,就这样越过这漫长的雪原风雨夜——
「你只要一直向前看就好。」
【过渡章。】
【我回来啦。不过感觉我可能要改分类……现在蛮纠结的,毕竟不算是正规大肉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