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晚生香(民国1v1)--上花轿

椿雪难得下山,却是因为成亲。

虽说不是什么大喜事,但能够摆脱这座待了十六年的破寨子,也挺好,等出了重泯山,就找机会溜走,毕竟她还年轻,才不会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老男人。

据说那位江家的大少爷,江祁,年仅二十出头,可惜比她大上六七岁,说人家老,也有一定道理。

她原本连生母都不愿见,打算下山以后直接跑路,说什么也不会进城的。

没想到,她嘴里的“老男人”简直是狐狸精转世,居然藏在岔道口的玉米地里,趁椿雪休息,抓她个措手不及。

她被拦住去路,自然生气,心里琢磨着要挑一只最厉害的虫子,毒死他丫的。

刚抬头,手僵在半空,嗐!这老男人未免也太好看了。

如同戏文所写,是个身姿卓立,面若冰霜的美人,秋日的斜阳照在他侧脸,细看,有两弯剑眉,鼻梁挺拔,像玉雕一样,黑邃的眸子里藏不下半点光。

她及时收手,换上一副笑脸:“是你要和我成亲?”

江祁身着靛青色军装,闻言,他把手套卸下来,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帽子往下压了压,反问她:“你不愿意?”

这个声音清冽入骨,尤其好听,她当然愿意,除去锦上添花的,光这张脸,哪怕是不能碰,她也能给他供着。

“怎能呀,我巴不得嫁给你。”她不懂矜持,说起话来也十分露骨。

就这样,按习俗,椿雪得回娘家待着,等到成亲的日子,外头吹锣打鼓,好不热闹,她被小丫鬟在脸上抹了胭脂水粉,两颊红扑扑的,又取来一沓红纸,给嘴唇上了色,折腾大半天,才把盖头披上。

沈太太还在她耳边唠叨。

“小雪啊,你嫁过去虽是偏房,但好歹也有个名分,记得在大少爷面前规规矩矩的,咱们沈家,可就靠你了。”

椿雪挑起盖头的一个角,露出两瓣红唇,笑着道:“沈家跟我有什么干系,靠我?你做梦去吧。”

“你……你这个不孝女!”

“你把我卖了,还想让我孝顺?”她手一松,权当笑话来听。

沈太太被噎得半天没回应,最终只是朝椿雪冷哼一声,能忍则忍,她早就打好算盘,江家的聘礼价值连城,女儿总归要嫁出去的,自然没有儿子好,这份聘礼,给她小儿子去租界做生意,那也是绰绰有余。

吉时一到,沈家也不含糊,连人带嫁妆给送上了轿子。椿雪抱着木匣,心生好奇,便偷偷掀开竹帘,往外看去,一双棕黑色的军靴撞进眼底,再往上,很快就见到江祁挺拔的背影,如同初见那样,身穿军装,腰间别着杆枪,他骑在马鞍上,手中鞭子发出“啪”的一声响,花轿也被八位壮汉给抬起来。

唢呐声、鼓声、锣声,同时起奏,震得脑仁生疼,后半段路还有人放鞭炮,椿雪捂着两只耳朵,好不容易等到拜天地,还得给江老爷跟老太太敬茶。

“礼成!送入洞房——”

她喜欢这四字,即使没有行过房事,戏文看多了,也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江家到底是大户,礼数繁多,对时辰极为讲究,等了片刻,也没人来掀盖头。

外面热热闹闹,新郎官在喜宴上敬酒,只有椿雪孤身一人坐在新房里,她肚子饿了,闻到几缕油香,估摸着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实在嘴馋,抬手就把盖头掀开,望见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食物,不禁两眼发直。

一碟蟹黄汤包、一碟酥油饼,还有一碗粳米鸡粥。

她左手抓着饼子,右手拿竹筷夹起一只肉包,然后低头,用嘴巴含住碗口,往下一嘬,喝得满嘴都是米粒,这时有风穿进来,把头发丝给吹入碗中,她下意识地回头,发现江祁站在门外,不知是站了多久。

长廊上的大红灯笼在夜色里晃晃荡荡,尾端细长的流苏也被刮得险些打结,她把嘴里的鸡肉给咽下去,舌头舔过牙尖,一脸笑意:“你来啦,是不是要干点见不得人……又风流快活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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