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尚蹲下了身,好让背上的人儿能够下地。赤裸的脚趾碰触到雪白的大理石地砖,细致的肌肤立刻感受到自地上透出的那股寒气。足掌,再来是足跟……脚板平贴在地面之後,直直压下的,属於自身的体重,让腰背处传来一阵阵抗议的吱呀声,近日来被不断侵犯的那处更是热辣辣地生疼,与充斥全身的冷意形成强烈的对比……
被强迫进入而撕裂的伤口在男人进出他的过程中蠕动着缓缓癒合,然後於下一次的侵犯时又再一次被撕裂……流血、痊癒、撕裂……这样的过程一再重复……他虽然能够自行修复,可不代表他没有痛觉,尤其方癒合好的组织极其敏感脆弱,再一次受创的痛楚较之初次时简直要痛上好几百倍~男人却像是非常享受着这一切般,不断地用淫言秽语攻击着他:
『莲儿……你的小嘴在一下一下地吸着我的肉棒喔……是你的伤口在癒合,还是其实你被我肏得很爽吧……』
『啊……真是可惜……血好像不流了呢……没有血作润滑的话,你可是会比较受罪喔……嘻嘻……』
『……』
垂在身侧的拳缓缓捏紧,他抬起眼,隔着一段距离注视着那气定神闲,抱着胸微笑的高大男人—对方那胸有成竹的态度让他莹绿的眼眸瞬间冻成寒潭。
尽管脚边横陈着许多脑子爆开,鲜血横流的屍体,男人的嗓音还是一贯的温和平稳:「莲儿……乖孩子……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完全不追究今天发生的事,和你的那位小男朋友喔……」带着妖异红光的倒三角眼睨向一脸愤懑的许尚,紫红色唇咧出一个狰狞的笑。「莲儿,你应该知道~你的小男朋友可是一个『破心者』喔……你以为他是毫无理由地帮助你的吗?你以为他不晓得你身上的秘密吗?……傻莲儿~他不过是想利用你的能力罢了!」
许尚瞪凸了眼。「喂!」他大喝一声。若不是忌惮着莲方才的阻止,他真想让这人也试试被一枪爆头的滋味。「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
穿着过大实验白袍的小小身影举起了一只手,算是对身旁伙伴的一种安抚。「他,是我唯一相信的人。我绝对不会再回你身边,再回到这里……这~也是无庸置疑的。」他不闪也不躲地迎视对方犀利的眼神,平心静气地说完这一段话。
高大的男人笑了,笑容中却带着一抹狠戾。「是吗?……那你爸爸呢?那些村民呢?你有了小男朋友就不管他们了是吗?莲儿~」
恶魔总是很懂得人心最柔软的那处,并且紧抓着作为最後的把柄—可惜,他已经连解决方案~都想好了。
乾裂而欠缺血色的唇缓缓绽开一抹笑,衬着他秀雅的小脸,恬静的气息,当真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我当然~不会不管……」他像是突然云破月开那般笑得极为开怀,然後陡地面色一正,沈声一喝:「许尚!」
几乎在对方出口唤他的同时,许尚已经心控了一名拿枪的小喽罗,让那人眼神发直地把枪扔给莲。细瘦的手臂往侧边一伸,精准地拦截了那柄沈重的金属,手臂平移了九十度,他将枪口对准了那掩不住惊讶的高大男子。碧绿色的左眼此刻淡得几近无色,他几乎完全不看瞄准镜,纤白的食指只顿了0.01秒便扣下扳机—
『砰!』『磅!』
男人的左胸炸开了一朵血红色的花,他整个人往後平飞,直到撞上了大厅的圆柱。高大的身躯顺着柱身缓缓软倒,与四周的屍身一齐静静躺着,不再移动。
许尚挑了挑眉,迈开步子想去确定男人的生死,衣袖却被人一把扯住—方才那勇猛将人一枪毙命的少年如今肾上腺素一消退,全身抖得有如风中柳絮,连手上的枪都握不住。
「我们走吧……尚……离开这里……」虽然手刃男人一直是他深埋在心里的黑暗愿望,但他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这麽随随便便就杀了一个人对他的心理冲击不可谓不大。
许尚再看了一眼男人倒地的方向,确认对方没有任何移动之後,他弯下身背起抖颤着的少年,转过身,大跨步地,朝着光明,也朝着他们两人不知名的未来继续前进。
一夜未阖眼,也没人开口说要停下休息,他们就这样盲目地在黑暗的林子里一直走一直走……野兽的嚎叫声此起彼落,细致清冷的月亮只替他们照亮眼前数公尺开外的路程,可他们没有其他选择……即使被林子里的枯枝划破了衣物、手臂、小腿……即使全身伤痕累累、满是尘土,还是只能往前走……
彷佛只要继续走着,没倒下去,就有希望。
当然莲不只一次提议过要自己下地行走,以减轻许尚的负担,但想当然尔,许尚亦十分乾脆地一口回绝了。他想自己还没那麽泯灭人性到让一个不久前才被人强暴,浑身上下只有一件白袍蔽体,连鞋袜也没穿的家伙下地走这种泥泞粗糙的山路。
所以,当第一道晨光自山头露脸,当他终於听到有别於野兽的,人类的说话声,当他闻到空气中那隐隐浮动的,温暖的食物香气,他在全身放松的同时也察觉到全身的肌肉似乎都背叛了他似地咿呀作痛着。
「莲、莲……醒醒……」他低声唤着那因为体力不支趴在他肩头上睡去的少年。「我们安全了~」
浅眠的少年被他唤醒,揉了揉迷蒙的眼,顺着许尚蹲低的身子下了地,一双异色的眼眸带着点惊喜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们所处的地方看来已不在山区,而是在一个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早市。脚踏车的铃铛声,摊贩的吆喝声,牲畜们的低鸣声,让四周的一切看来充满了生气,彷佛已经准备好迎接这美好的一天般……只不过间隔了短短的一天而已,他的世界就从死寂与封闭的灰迎来了这般缤纷的色彩~
『咕噜噜……』
就在他仍沈浸在这种不真实感时,一声再真实不过的腹鸣声就从他身侧传来—莲转过头,看到许尚半捧着肚子朝他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
「不好意思啊……咳……」半大不小的少年硬要撑起原先的镇静与神气,掩饰性地咳了咳,却止不住那仍隆隆作响的肚皮。没办法呀~精神一放松下来就会开始察觉到生理本能,这也不能怪他是吧!
许是心理压力一下子解除的关系,被许尚这麽一闹,向来紧绷的莲竟也『噗哧』一声,忍俊不住地笑出声来。他拍了拍因而不满瞪视他的伙伴,低声喃道:「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肯雇用我们~」
他的想法很正直,也很单纯—从实验室逃出来的他们两手空空,自然什麽也买不成;而想要有钱,就必须要有工作,这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推论。但,对古灵精怪的许尚而言,这世界运转的法则,可不是如此!
「你真的很呆耶!」他戳了戳莲小巧的脑袋瓜子。话说如果要等到他们找到工作,领到钱,他恐怕早就饿死了也说不定!这家伙还真当自己是普通人哪!脑袋都不会临机应变的!
「看我的好了……啊~就决定是那个小鬼了!你看他那一身衣服的料子,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他双眼放光,白花花的钞票彷佛就在他眼前飘荡。莲皱起眉,扯了扯他的衣袖。
「尚……你该不会是想……」逃离了那座牢笼之後,他原本的打算就是从此过着平凡的生活,藏起自己异於常人的能力,如果可能的话,能够说服许尚跟他一起甘於平凡是再好不过~但现在看来……
许尚的双眼直直盯着不远处,那侧身对着他们,看来与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对方一身玄黑色的贴身唐装,一头半长发俐落地束在脑後,胸前挂着一只长命锁,正垂着头望着摊贩陈列的小物事。光看那质料上等、剪裁合身的唐装便知道此人出身不凡,再加上那在阳光下折射着黄澄澄金光的长命锁……许尚咽了咽满嘴的唾沫,满桌丰盛的食物似乎已在向他招手~
「没事的,莲……我只是让他乖乖地掏钱出来给我们……不会伤到……」他微微眯起了眼,才正要心控对方—
『砰!』
巨大的爆裂声伴随着刺鼻的烟硝味响起,一切就宛如昨晚的梦魇再现—不同的只是,如今那一朵血花就近在咫尺地开在许尚的左肩上。
温热的血珠溅上了莲的脸颊,他瞪大了眼,望着身旁的少年像只布娃娃般软软地瘫倒在地—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他甚至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
「许尚、许尚……」他蹲下身,无意识地喃着对方的名字,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他只是本能地想用手掌去摀住那自焦黑弹孔中涌出的温热液体,那鲜红色却还是争先恐後地自他的指缝中窜流而出。「不会的、不会的……你没事的……」他狂乱地摇着头,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安抚许尚还是想安抚自己。清澈透明的水液顺着他甩头的动作四下纷飞,落在四周的泥地上、少年的伤口上。
好不容易……他们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烂泥般的世界中拔足而出……怎麽可能~又会遇上这种事……
热闹的市集因这声惊天动地的枪响而有一瞬间的静默,然後,是杂沓的脚步声和手推车的轮轴声响起—在这种与世无争的小地方何时见过这种械斗的场面,大夥儿争先恐後地,只想着逃得越远越好~至於那两个看来纤瘦无助,显然尚未成年的少年,就算有人心中曾经升起过一丝怜悯,也迅速地被明哲保身的念头所取代。
如潮水般褪去的人群中,气定神闲地朝着少年们走来的高挑身影显得特别突兀且显眼,特别是当来人还穿着一身艳红色爆乳高叉旗袍、一双黑色卯钉长筒军靴,转着一柄黑星手枪,枪身上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蛇。
「哎呀呀……我还以为是哪个暗杀组织派来的『破心者』……没想到竟然是个小鬼头~哦,还带着小女朋友……」娇甜嗓音的主人是一名有着一张成熟艳丽脸孔的东方女子。她慵懒地拨了拨一头及腰的大波浪卷发,朝那满脸泪水与恨意的少年露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笑,缓缓蹲下身与其对视。「不过,小女娃……你的男朋友要挑下手对象前是不是也该稍微读一下对方的身份呢~」她天真烂漫地歪了歪头,缓缓举起了手里的枪。「竟敢把主意打到封少爷头上……不可原谅……」娇甜的嗓音开始渗进不容错辨的冷意,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了仰躺在地,无力反抗的少年的心口。
莲大吃一惊,想也不想地便扑身向前,以身护住许尚。
「等一下!……他不是有意的!他什麽都还没做!是真的!你放过他吧!!……」不知道仙果族的复原能力挨不挨得过枪伤,不过算了~像自己这种违反自然法则的人活下去也没什麽意义,但许尚绝对不能有事!!……脑子里转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莲一边哭叫一边抱紧了许尚的颈项,已经作好了替对方挨子弹的准备。
良久良久,他预期中的枪声没有响起,也没再听见女子有进一步地移动,一阵沈默之後,只听得女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发出了一个拖长语音,意味不明的单音:
「哦……」
下一秒,紧绷着身躯的他被揪住了衣领往後扯—
「等……不要!许尚、许尚!!」他激动而绝望地挥舞着双臂,却敌不过身後那只手臂的力量,被扯离了许尚的身上。不断挣动的他被转了半圈,对上了蹲着的红衣女子饱含兴味与了然的注视。
女子色泽饱满的丰唇在他的泪眼中一张一阖:「仙果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