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一个劲地抹眼泪,好不容易不打仗了,好生生的一个侄儿怎么被妖孽迷成了这个样子!
周老将军脸色铁青,手都在发抖。
原以为侄儿是被什么下贱女人缠上了,谁知道,竟然会是妖孽!
莳夕还不知道怎么了,抱着膝盖坐在金色的结界中,看着四周围了一圈的人,一个和尚垂眸望着自己,旁边有些男人举着长刀。
再远一些,周云戈跪着同一对老夫妇说着什么。
她送云戈回来,刚要离开,天上落下一圈金光,瞬间就起了倒碗一般的结界,将她封在里面,莳夕倒是不慌张,以前也偶尔被和尚捉过,最后都被放了。
他们说她是有功德的善妖。
“砰砰砰”,周云戈对着那对夫妇重重叩首,惊得莳夕爬到结界边唤他,尖锐刺骨的灼痛立刻让她惨叫一声。
那个和尚有些奇怪:“你身上竟有大功德。”。
正在磕头的周云戈一滞。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
是莳夕给的药,救了诸多大雍将士的命。
战后,他回了老白岩,却没有找到曾经的草屋,精怪踪迹不定,他觉得自己可笑,却又忍不住告诉自己再找找,也许某个地方他就能看到那个湖蓝衣裙的身影呢?
他找到了莳夕交还名牌的女郎,漫娘。
或者该说是漫娘找到的他。
“小夕儿,又跑到蝎子岭去了。”美人叹息着,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
莳夕伤地很重,像一滩泥水在池子里,他连伸手抚摸,让她不要太难受都做不到,泥水里有些蓝莹莹的光,漫娘说那是蝎子的毒,莳夕丢了三百多年的道行。
这是个傻姑娘。
见他取了药就走,晓得他看重的是药,又闷头去闯蝎子岭,只想着,等药多了,就能求他多来几次了,只是周云戈离开时,讨的太多,她险之又险才采了回来,这一次再去,被蝎子精抓了个正着。
“本来是要给我那不争气的侄女,现在,已经没用了。”漫娘开了一只玉瓶,池里的泥水被丹药养着,七七四十九日后才勉强恢复了人形。
那一日,刚成形的小姑娘哀戚戚地看着他,怕吓着他,又想亲近他,小脸上一会儿笑得甜甜蜜蜜,一会儿又皱着眉头思索。
周云戈自己讨了狗链,在自己脖子上带好,把另一端放到了小姑娘的手里。
漫娘还教了他们双休的法子。
他们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不曾伤害任何人,还救了那么多人!
眼看着和尚举起了钵盂,周云戈双目皆赤,猛地起身冲了过去,自小便被教导的忠君爱国、仁孝礼仪,竟是如水汽般在脑中散的干干净净,只有那个在金光中的娇小身影占据了一切。
他再也不要看莳夕化成一滩泥水!
更不要看她消失在自己跟前!
他一定要——
咦?
“扑通”一声巨响,周云戈收不住力道,猛地翻到在和尚面前,莳夕急急地过来看他。
没有了金色结界,四周的军士都骤然紧张地后退十多步,握紧手中的刀剑。
这妖怪竟如此厉害!
周将军只是脸色更加铁青,而周夫人已经在发抖了。
那个和尚钵盂收了结界,依然从容安宁,一手在胸前竖起,朝这对夫妇行礼。
“阿弥陀佛,此妖并无邪气,不曾害人,身有大功德,贫僧不会徒增杀孽。”
“她可是在害我的侄儿!和尚!和尚!”
直到和尚走到院门处,身后仍然有着又惊又怒的呼喝。
一声娇笑随夜风而来。
“和尚,你长进不少嘛!”
这个狐妖!
一直面无表情的和尚露出羞恼的神色,脚步匆匆,竟是落荒而逃。
漫娘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回头见周云戈已经抱了莳夕,神色坚毅,她也就放心多了,若是那秃驴出手,她才需现身。
而眼下嘛,这两人已足够应对了。
美艳的女子脚步轻快,踏进浓黑夜色中,再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