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寓清於浊》(NP,兄弟,各种攻)--之四 赌约(2)

在回到位於市区外坐落於山中的黑翼分部之前,途中冷缥缈先停车在路旁离开一阵子去处理那件军装大衣,留在副驾驶座吹冷气的非澈则是趁精神恢复得好些後,拿起手机打给不知道人在哪儿杀人放火执行任务的非清。

基本上非澈的这支手机,只有外壳的款式跟一般人相同,连机体材质都换过了,里面的零件功能更是改得面目全非,组里负责改造开发的那票机械疯子还拍胸脯自豪的保证,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这支手机都不可能报销,更遑论没有讯号。所以就算非清经常神出鬼没的天南地北乱跑,非澈倒是不担心会连络不上非清。

不出所料,手机没一会儿就接通了,传来不久前刚听到的悦耳嗓音,只是不再慵懒,反而有点压抑不住的淡淡亢奋,「哎,小澈?真难得啊,你居然会主动打给我,出事了麽?」

听着另一边背景充满爆炸巨响、枪炮声,人的惨叫惊嚎与破口大骂,非澈算是知道了向来懒洋洋的非清为何声音少有的兴奋……正确来说,是掩饰不掉的嗜血欢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非澈决定还是不要为了自身的郁闷与不悦,让边玩军火边讲手机的非清死於非命,於是开口问道:「……你现在有空讲手机吗?」

「哪次小澈找我,我没空?」这次非清声音离远了一下下,然後背景就传来很剧烈的爆裂声,连远在此方的非澈都可以听到高温火浪正扑袭而来,场面可想而知的紧张,但是非清的声音很快就回来了,而且一派轻松,「何况是小澈主动打电话来。」

「……」非澈选择闭嘴,等这一波激烈的爆炸过去,毕竟鼎鼎大名的黑翼少主,因为心不在焉讲手机死於自己引发的爆炸实在太丢脸。

「小澈不怕……欸,这火箭筒谁设计的啊?威力太大啦,你们看看东西都炸坏了!屋子都塌了,那我们还找什麽啊真是……」非清话讲到一半,突然又跟那边的其他人抱怨起来。

那边背景马上传来一票年轻小夥子们的大声抗议,「才不是设计有误!是少主自己准头太杀打在敌人埋伏的地雷上啦!数据我们已经测试过了……」这些年轻不服气的声音加上桀敖不驯的语调,非澈立刻辨认出是黑翼里面那票专门玩军火的炸弹狂的声音。

「骗鬼!我明明避开一尺了好不好……不会删减你们经费啦,回去重测!我赌你们开发部半年的奖金,这数据绝对有问题……如果这次是救援任务我们就把人质杀了欸!……」非清冷哼一声训回去,然後接着那边就哇啦哇啦乱成一团。

非澈叹了口气,将手机拉离耳畔远了些。这票不管有没有任务都在黑翼地下室疯狂搞爆破的炸弹狂,实际上是与同样嗜好军火和个性古怪的非清挺合得来的下属。此时处理完军装大衣的冷缥缈上车,非澈问道:「哥哥究竟人在哪里?」

冷缥缈发动车,「柬埔寨。」

非澈萤幕按下扩音,安静的车内空间顿时充斥着人群各种吵杂的声音,还有几起小爆炸的声音与鞭炮似的射击声。

「任务。军火疯子,试用,新开发武器。」冷缥缈补上一句。

非澈冷静的点点头,後背小心翼翼靠上柔软的车椅,懒得关扩音了,直接朝手机喊了一声,「哥哥?」

「呜呜,小澈你听我说,那起臭小子居然怀疑我的能力耶!回去真该砍了他们的薪水,就说了几次计算有误还不肯服气……」

在大多场合,非清总是一副淡漠从容的绝美清雅,但偶尔心情到位,玩兴大发,也会装哭卖可怜耍孩子脾气,尤其是在非澈面前。冷缥缈听到了似没听到,非澈抿着唇,按捺住突突的青筋,「在你跟我哭诉这件没必要哭诉的事情之前……这次荆棘阁的『交易』对象,是狩恩家的少爷,你为什麽不先告诉我?」

「小澈也凶我……」非清意思意思假哭了两声,似乎是知道手机这边的非澈暴出青筋,从善如流的正经起来,只是那悦耳的轻笑声,并没有让非澈感觉比较好,「说与不说有什麽不同?小澈这麽聪慧,一定会知道他的来历的,他也迟早会发觉你的身分呀。而且,这似乎也不直接影响『交易』呢?」

非澈完全可以想像处远在柬埔寨的非清,此时玉白的手背轻轻掩住口,然後银灰与冰蓝的美丽异瞳不加掩饰地闪烁着明了的幸灾乐祸。非清明明知道!而且非清明明也知道非澈知道他的知道!这该死的恶趣味……非澈第无数次绝望的觉得自己有天一定会被非清玩死。

深深吸了一口气,「当然有影响。」如果先知晓,不管是事前的准备,还是当天应对的手段,都能高明许多,不至於被逼得需要考虑使出杀手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非澈嚷出来:「如果不近身便罢……但这种活是能不用近身吗!?哥哥你明明知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他一靠近我就会发现我是谁!」

狄卡.狩恩所属的狩恩家族,家徽正是银白的箭矢与宛如弓弦的弯月,真正的地盘在欧洲,占地一方甚广,隐然称霸为王,家族人才辈出,论起权势,各大界皆有他们的出色子弟紮根掌权,激进於攻城掠地,手段有名的狠辣冷锐,迥异於低调神秘的明氏,行事高调飞扬得几近嚣张,赫赫声名之显,无人不闻不晓不胆寒;然而这个走在时代与社会尖端的贵族,却有个远古久久流传下来的家命,至今不曾有违:家族成员不管此时正从事何业,都是自小死训出来的狩猎者,或称猎人。

所有家族子弟年稚时就必须不断砥砺磨练,学习成为优秀狩猎者,成年礼更是个考验身为狩猎者所学能耐的严酷生死场。狩恩家族的家风铁血冷酷,对别人狠辣,对自己家族的人更是决绝,就是这样才用鲜血与屍体推积出了世代的威名。至於这样无可撼动的可怕意志,与千年不曾流落佚失的家命,需要追溯於狩恩家族的起源。

据说狩恩的初代先祖出身於当时皇室偏远的旁支,在一次迁移居处的途中遭到匪劫,当时才八岁的初代先祖意外流落到森林之中,濒临饥饿死亡之际,有一群正猎食完的狼群发现了他,没有将他咬死反而加以抚养。

聪慧过人的初代先祖并不知道狼群为何没有杀了他,但他记得在一个小山村见过一个被草食猴哺育长大的女童,虽有人类的外型,但也只剩下外型似人类了,他为之胆寒,拚死要自己记得在人群中的样子。

可生活不得不低头,他啃食生肉、学习分辨动物的语言,但他每天偷偷念着父母和自己的名字,复习人类的文字和符号,并且小心翼翼收藏从小便不离身的短佩刀,在与狼群出猎的时候使用,将自己磨练得健壮强悍。

在他约莫十五岁的时候,森林受战乱波及,无数动物的栖地遭到侵犯破坏,狼群的生活也受到了影响,久不饱食的狼群,在一个弦月黯淡的黑夜,对他发动了攻击。

七年的岁月下来,初代先祖再怎麽努力也跟人类有了不同,尤其是那敏锐的感官与异常强壮的体能,为了自己的存活,他用那把锋利的短佩刀杀尽了抚育他的狼群,顺道使火与刀屠戮了附近森林可能危害他的所有野兽。

还来不及烦恼如何活下去,他就先被侦查森林的军队发现了,被带往军中。此时的他生疏於人类的语言和举止,粗野残暴似野兽般,但负责开拓荒地的将军对他的怪力与强壮颇感兴趣,让他活了下来,作为军奴,帮着军队开辟领地或做粗活。当中军权与政权几经更迭,他颠沛流离,只是都带着一种狠辣的意志坚忍地活下来,直到浑浑噩噩了近十年,他才完全适应了人群,举止也与常人无异。

此时的初代先祖在一次普通的垦荒活动里,杀进了森林里,运用他曾在狼群里学习的技术、在军中习得的智慧,杀得森林之主,统领万兽。将森林作为武器与後盾,他胁迫控制了垦荒军队与附近大批村民,机智狡诈又恰逢再度战乱,初代先祖趁机打下一大片荒土,占地称王。

昔日的名字与身分早已忘怀,初代先祖虽然手段铁血阴狠,但感念当初抚养他长大、对他起杀机的狼群,也因此时的自己除了狩猎森林中的野兽,也狩猎人类中有权有势者,於是将自己当作狩猎者,氏名为狩恩。

初代先祖性格粗暴,欲望强烈,耽於杀戮、权力与性欲,生育不少儿女。他对自己的儿女也颇不留情,光是不出十岁便夭折不知有多少,有些好不容易长大的熬过父亲多年残酷暴虐的蹂躏考验,也塑造成类似的铁血性格,擅於狩猎,又因狩恩权力日大,与皇室贵族结亲的不少,在玩弄权柄上除了原有的冷酷暴戾狠辣,更添了不少狡诈阴险、优雅斯文,将打仗杀人夺权的事儿包装得更美丽了些。

代代相传,便成了「狩恩」这个用杀戮堆起来的旗帜,血腥书写的名字。

这麽详细的来历,还是狩恩家族曾协助他们建立黑翼,甚至狩恩当今的家主与非清熟识交好,非澈才能知道的。

现在的其他人,顶多也只知道狩恩家族的人皆为狩猎者,身怀绝技,且感官惊人的敏锐--尤其是嗅觉,而综合所有能力中的佼佼者,眼瞳颜色十分奇特,是边缘泛绿的美丽湛蓝,正是本家直系血脉者的标志。

所以狄卡在挨近非澈时,就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原先冷酷轻蔑的态度丕变,甚至能肯定非澈与非清绝非寻常人猜测的替身关系,识破了非澈真正的身分;而非澈也由狄卡展现出异常灵敏的嗅觉,加上衣领内那枚充满力与美的狩恩家徽,判断出狄卡的姓氏,更因为那双泛绿的蓝眸,知晓了狄卡在狩恩家族里的地位。

由於某些原因,真正与狩恩家族相熟的只有非清,非澈还是第一次这麽近距离接触狩恩的人,还是有那双传闻中奇特眼睛的本家人物……以前只曾听闻人们口耳的形容,还是头一回亲眼得见,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但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而且认识狩恩这样棘手又地位崇高的人物,对他来说只代表无尽的麻烦。

「哥哥你真的是……」非澈颓下纤瘦的双肩,「我知道客户资料保密是惯例,但毕竟是狩恩家的少爷,就算只是稍微提点,我也可以避掉多余的麻烦。」

「这样多没有诚意呢?也不有趣了啊……」非清的潺潺流水般悦耳的声线恢复平时的慵懒,熟悉的一股漫不经心,背景音也完全沉寂下来,不知道是军火测试完毕还是乾脆爆破光了,「好嘛,开玩笑的,小澈别挂我电话。既然知道那臭小子出身狩恩、是现任家主的亲弟弟,感官敏锐,心思还特别难缠,我相信小澈明白在他面前,『全然的未知』才是最好的伪装与屏障。」

「……我明白。」理智上完全了解非清的意思,非澈闭上银灰与冰蓝的美丽异瞳,微蹙着眉吐出口气。情感上那点郁闷的不满……也很难再凭藉一开始的冲动发泄出来。

虽然事後才知道自己早被算计好兀自挣扎还是被卖得好价钱的感觉不好受,但作为非清多年的双生兄弟,非澈其实一直都晓得非清有自己的思量--或许在别人眼里,非清这样很自私冷血,总是牺牲或贩卖自己弟弟来达成目的,但也只有非澈才透彻的知道,若不是非清一直都如此做,自愿背负起骂名与罪恶感,他们早就死很久了,连要长草都没坟头可以长。

如果真的能任性地发火闹脾气就好了。非澈伸手盖住眼睛,「……虽然我们早跟狩恩有过交集,但相安无事这麽久,现在却又惹来一个这麽棘手的麻烦……」想到狄卡跟他私人做的约定,先前不满虽消散了,也开心不到哪去。思及此,非澈发泄不出来的郁闷更添一层,「哥哥你不仅一开始就知道狄卡会识破我的身分,也早就料到他事後对我不会放手吧?不管是基於什麽原因。」

又是那种掩嘴的轻笑,「我的小澈那麽可爱,那臭小子识货着呢,理所当然的吧?」

「……我要求加码酬劳!」非澈决定实际些,生气不起来,多敲诈些总可以疗养一些内伤,活活憋死太不划算。

「好好,小澈想要的,我什麽时候没给?不管是哪方面……」悦耳的嗓音慵懒之余,渐渐渗入邪恶的低哑,平添多少撩人与暧昧,「既然那个臭小子答应交易了,那小澈怎麽能那麽快脱身和我联络?嗯?」

貌似疑惑的语气,但非澈能以这次丰厚的酬劳为押注笃定的说,非清绝对推断出了大概,才能这样恶趣味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已经到组里了。」非澈当机立断,「哥哥再见。」毅然决然挂掉手机。

其实黑车已经在黑翼分部的门口停泊小片刻,然而作为驾驶者的冷缥缈全程没有多说任何一个字,很敬业地泯然自己的存在感。非澈掐断通讯後,朝终於抬起碧绿猫眼望过来的冷缥缈点点头,便迳自打开车门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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