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如许的手机被沈清塘弄坏了。
不知道沈清塘是怎么的就可以把她的手机不小心掉到汤里,既毁了她的手机还毁了新出锅的番茄蛋汤。
而禾如许正吃着沈阿姨做的鲜肉饼,一时就觉得吃人嘴短,便也没有出声责怪沈清塘。
等他颤颤巍巍拿着汤勺把手机捞出来的时候,禾如许看着那个挂着几绺蛋花的诺基亚,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呆愣愣的,看看沈清塘又看看她的手机。
“这手机怕是不中用了,我赔你一个新的。”
“清塘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说赔手机就赔手机?”禾如许笑着打趣道,想把手机从沈清塘手里接过来,看了眼满机身的油渍又缩了手。
沈清塘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把电话卡从手机里拔出来还给了禾如许,便把手机扔到了垃圾桶里。
小小的屏幕在里面亮了起来,沈清塘抽了一把纸巾擦了擦手,全数扔在了垃圾桶里。
等拿到沈清塘赔给她的手机已经过了一个礼拜,精巧的翻盖机身让禾如许爱不释手了一阵,过了劲头她才回过神来问着沈清塘:“这个好贵的,清塘你哪来这么多钱?”
“问我妈借的。”
“那你怎么还啊?”
“我过段时间出去看看有没有招暑期工。”
”那我们一起吧,给你分担一下。”
“你…”沈清塘顿住了,他本来想让禾如许好好待在家里,别出去风吹日晒的,却又蓦地想到叶渠。
“好啊,那你和我一起吧,我明天来找你。”沈清塘如是说。
“那说定了。”
“说定了。”
本以为沈清塘大抵是又要推拒的,却没想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禾如许眼下便是兴致昂扬的很。
她把手机卡插进新手机的卡槽,翻来覆去看了一会也没发现叶渠的消息,不管是短信还是未接来电皆是一点也无。
禾如许有些丧气,又带点怨怼。
怎么她不去主动找他,叶渠也就一点音信都没有呢?
禾如许瘪了瘪嘴,这几日的忧虑思念此刻一扫而空。她停住自己想给叶渠打电话的手,转而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可这新手机里是没有叶渠的号码的,她就是想打也没有办法。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来找我啊?”禾如许又问道。
“我八点来找你。”
“又这么早。”
“再晚一点天就太热了。”
天怎么会热呢?不过个把小时的差异,能热到哪里去禾如许是不甚相信的。
而当七月的太阳在她头顶炙烤着的时候,禾如许才明白了沈清塘的良苦用心。
她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靠在树木荫蔽处休息。
沈清塘去铺位上买了两瓶冰可乐过来,双手撮了会其中的一瓶,又把那瓶没那么冰凉了的可乐递给了禾如许。
“我刚刚接到陈斐的电话。”沈清塘把拉环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又接过禾如许的手上的拉环在指尖轻捏着和她说话:“她让我们和她一起去奶茶店打工。”
“奶茶店有这么缺人吗?”禾如许小口啜了些可乐,问道。
“说是他们店长出去旅游了,所以才要多招点人。”
“这样啊,那也挺好的。”她把瓶身上的水珠擦掉,摊开手便是冰得粉红一片。
沈清塘忙递了纸巾过去,说道:“我们等会就去找陈斐吧。”
禾如许接过纸巾,把可乐放在身侧的长椅上,张着五指仔细地用纸巾擦拭,听着沈清塘的话点了点头。
她刚才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十点了,暑气正刚从地面蒸腾着朝她脸面上扑着。
老榆树投下的阴影被骤起的微风带得扑棱了几下,墨色的暗影抖落片刻又渐渐止息了,禾如许低头瞧了一会,端起手侧的可乐喝着:“那我们午饭和陈斐一起吃吗?她走得开吗?还是我们买了饭给她带过去?”
“我们买了午饭一起带过去吧。”沈清塘摊开手,示意禾如许把湿了的纸巾给他。
禾如许把已经被搓得起了些纸末的白色纸巾放到他的掌心,抬头朝沈清塘清甜地笑了笑:“谢谢你啦。”
沈清塘闻言背身走向垃圾桶,尽力掩着脸上的笑意,终在回身过来的时候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他撩了撩刘海,又把手插在口袋里:“不谢。”
知了在此刻开始了新一天的鸣叫,声响从周遭扩散开去,沈清塘定定地看着禾如许,她不知低头在看些什么,他顺着禾如许的视线望过去便了然了。
原来在看地面上榆树微颤的影子。
买了午饭到奶茶店的时候陈斐还在打扫卫生,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在门口风铃清脆的声音起来的时候木鸟探头应和着叫了十一声,禾如许被挂钟上的报时鸟吸引着看过去,见着时针分针之间的小锐角。
在街上徘徊许久才找着开始做饭的饭点,等拿到饭菜的时候就已经快十一点了,所幸距离奶茶店已经不远了,他们到的时候也算是正好饭点。
陈斐弯腰抬头稍看了他们一眼,便直起身来领着他们进店。
“太客气了,来就来嘛,还带东西。”陈斐接过沈清塘手里的饭菜,放到柜台后面,又把扫帚往他手里一塞:“你们从今天开始就上工了,店长不在我就是你们的老板,现在先把卫生打扫干净。”
“我们都干了那你呢?”
“我是监工。”
“真是山中无老虎。”沈清塘摇了摇头,却毫无怨言地扫起地来。
禾如许到里间储物室拿了拖把出来,又忍不住问陈斐:“我们来这边打工你们老板知道吗?”
“知道啊,就是他要我再找两个帮手的,我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陈斐虽说自己是监工,却仍是拿着抹布在桌面上仔细擦着,边回答着:“我本来就是碰碰运气,结果你们两个真的要打工,你们怎么想的。”
“清塘把我手机弄坏了,他问他妈妈借钱买了个新的,我们两个就来一起打工还债。”
“你手机怎么坏的?”陈斐手上的动作慢了些,抬头看着禾如许问。
“掉到了刚烧好的汤里。”
“你的不是诺基亚吗?怎么这么容易坏?”
沈清塘拿着扫把倒退了几步,在离他们不远处继续扫着地,回答道:“可能不太防水。”
“应该吧。”陈斐往那边看了几眼,男生的背影略佝偻着,她蓦地觉得沈清塘很是单薄。
禾如许在不远处低着头拖着地,一边头发别到了耳后,她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看,终是抿嘴不言。
吃过了饭奶茶店里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人,皆是些午休出来的高中生,禾如许给他们点完单便到柜台后面去忙活着。
她最爱吃的草莓冰却是没几个人点的,许是太甜腻了些。
前些日子叶渠坐的位置上今天又是一个男生独坐,窗外的树影斜铺在桌角,男生看着手机靠坐着,一只手臂搭到桌角,纤长的手指便敲在了光影的边界。
一杯柠檬可乐杯壁上正滚落着新化的水珠,淌到桌边上一摊水渍。
禾如许想到她第一次见到叶渠的那天,他坐在窗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错落的刘海下是他挺直的鼻梁和润泽的嘴唇,面前是一盏半融了的草莓冰。
她倏忽间觉得叶渠仿佛是为她而生的一般,只为他面前那一盏草莓冰。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禾如许急忙拿起来查看,发现不过是些“发送名字测你们的姻缘”之类的垃圾短信。
平日里她都是嗤地划过去并不理会,今天不知为什么却鬼使神差地发了“禾如许,叶渠”这样一条信息回去。
禾如许发完才发现那条垃圾短信后跟着的2元/条,这才感到有些肉痛。
她瘪了瘪嘴,刚想把手机塞到口袋里就收到了回信,禾如许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的两块钱没得更加毫无意义了。
信息界面上“姻缘值32”看得禾如许不知该怎么反应,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信了满分的确是一百,只能安慰自己这些都是些骗人的玩意儿。
禾如许握着手机心里有些不可抑制的酸涩,门口风铃叮铃响起来,她循声望去见着一个卷发的女生蹦跳着坐到了窗边独坐的男生对面。
她定定看了一会,见着陈斐上前去招待了,把手机放在又在柜面上又兑着客人点的奶茶。
随着时间将近十二点,店里也开始空荡起来,惟余三两桌女生仍旧坐着喝饮料。
窗边的那桌情侣也未离开,开始絮絮叨叨地聊起天来。
许是奶茶店里有些过分安静了,又或许是那边的声音过分的大了,他们的交谈声便是硬闯进禾如许的耳朵里。
她本是不想听的,可熟悉的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禾如许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偷听,女生的声音时响时轻的听不分明,她便只听了个大概。
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听到的信息,便大抵上明白了叶渠和丁满的些许轶事。
禾如许心里的酸涩比先前收到写着自己和叶渠姻缘不够的短信时更要多苦上几分,她低头用力搅了搅手里的奶茶,瞥了柜面上的手机两眼。
门口的风铃又叮铃了几声,禾如许抬头看见店里已是空无一人了。
她拿起手机又给那条需要话费两元的号码发了条“叶渠,丁满”的消息过去,得到了回复“姻缘值10”。
禾如许小幅度地扬起了嘴角,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