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问渠--叶渠

叶渠是深知自己是对不起禾如许的。

甚至与其说是负了,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不如说是亏欠。

实打实的亏欠。

他在此刻又重新想起丁满,更深切地明白沈清塘为什么总说是他杀了禾如许。

而沈清塘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丁满的呢?

叶渠可以估摸个大概,但像沈清塘那样聪明的人,被他发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而他那时候不知道怎么鬼迷了心窍,半是避讳半是光明正大地又重新和丁满开始联系。

沈清塘早先发现了,后来是禾如许。

叶渠有些混沌,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清楚是希望禾如许发现还是不希望她发现。

但丁满算得上是个高调的人,在一些半是公开的场合表示他们两个已经复合,也不惧他人的闲言碎语,想是不被禾如许发现也很难。

叶渠又想起从前荒唐的自己,在心里咒骂了自己几句。

丁满比他们都要大一岁,是叶渠高中时的女朋友。

他们的关系维持了不到一年,以丁满毕业结束,两人却也算是藕断丝连,在后来的日子里总是不清不楚的,直到他答应和禾如许在一起,两人才算是结束。

叶渠起初是真的想和禾如许安心地走下去的,但他却实在是不安于命,总觉得生活乏味。

可有禾如许的生活是远称不上乏味的,叶渠在后来的某天突然明白了。

他随后想把先前走错的路都推翻重来,却没过几天美满日子便突逢横祸。

叶渠此刻有些后悔自己那么强硬地和丁满结束了他们之间不伦的关系,他想,大概的确是丁满害死了禾如许吧。

公告栏上女生的笑有些拘谨,叶渠眯眼看着,不由得咬紧了牙。

文稿在禾如许的帮助下改得很快,交上去之后下午第二节课还没有结束,叶渠邀请禾如许去逛一逛高中校园,又见着女生迟疑的脸色。

夏日午后的太阳把窗外梧桐树叶都炙烤得泛光,除却几只蜻蜓蝴蝶,路上肉眼再见不着活物。

七月的蝉鸣也是聒噪得很,叶渠听得烦躁,抓了抓自己的后颈。

“那我送你回去。”叶渠有些丧气地说,肩膀耷拉下来。

“要不我们还是逛一会吧。”禾如许见他的颜色不似之前愉悦,说道。

“不了,我送你回去,外面太热了。”

“那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不用那么麻烦。”

“我送你。”

“天太热了。”

“我送你。”

“可是…”

“真的,让我送你,给我个机会。”

话的尾音轻巧,正好被袭人的清风卷起,和簌簌叶鸣合奏在一起,些微黯淡地宿在她的耳边。

禾如许的心头有种似是蝴蝶振翅般的奇异感受,她不再忸怩地拒绝,点头答应了叶渠。

回去的路上两人却是无话,叶渠回家的方向和禾如许相反,送她回去要绕好长一段路。

仍是上班上学的时间,校门口的公交站牌上空无一人,便是上了公交车车厢里也是空荡荡的。

车厢里开着空调,叶渠找了个远离风口的位置让禾如许坐到靠窗的位置,又在她旁边落座。

随着车尾的发动机轰鸣,窗外街景逐渐倒退,女生的长发落在肩头,被颠簸的车身带得起伏。

叶渠垂眼,不动声色地看着禾如许。

他想起他们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和后来在和丁满结束之后,他们又重新过上的美满的日子。

而在此刻人事已非,叶渠心里蓦地涌上一阵苍白无力,总觉得有些事情像是徒劳。

他忍不住靠在椅背上,小臂上被太阳晒得结了一层汗,叶渠在上面用力搓了几下,手心一片便皆是湿润。

他把手抬起来看了两眼,总觉得这满手的都是自己悔恨的眼泪。

身边的禾如许不知道什么时候稍侧了身,正偏头看窗外飞驰的夏景。

叶渠看着她的侧影,又听见禾如许低低的声音问他:“你不开心吗?”

“没有,怎么这样问。”

“看你表情好像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

“嗯。”

禾如许没再追问下去,也没再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叶渠又是一阵的挫败。

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禾如许又是好好地朝前端坐着,并没有侧身看着窗外。

叶渠知道自己又把过去的禾如许和现在的她重叠了。

直到车到站他们也没有讲上一句话。

叶渠把禾如许送到她家楼下,看着她打开楼道门。狭长的楼道阴沉沉的,被阳光照射的时候空气里似乎有漂浮的尘霾。叶渠张嘴想和禾如许讲几句话,却卡在喉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叶渠看着禾如许的身形被黑暗的空间吞噬了一半,又开始急切起来。

女生踏进门后,脸色被阴影覆盖住了一小半,禾如许的手搭在门把上,想向前又缓缓转过身来。

“叶渠。”她小声喊着叶渠的名字,脸上不知是日晒还是羞赧的红:“我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和你聊聊天吗?如果你方便的话。”

叶渠愣了一下,又从深处迸出笑意来:“求之不得。”

楼外的月季被风吹得摇摆起来,禾如许看着一片嫣红在叶渠身后招摇,也随着他笑起来。

叶渠回到家的时候看了眼手机。

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他身上出的闷汗早把他T恤的后背浸湿,可手机上面仍是一条新消息提示都没有。

叶渠把上衣脱了扔到洗衣机里,开了淋浴冲了个凉水澡。出来的时候手上水渍还未干,他在桌上抓着手机翻开翻盖,多了几个未接来电,却没有一个是禾如许的。

有些气闷,叶渠没去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未接来电,擦着头发回了卧室。

开了电脑打了几局游戏,就看见好友消息滴滴地亮起来,叶渠点开那个有些陌生的头像,才认出这是丁满。

她那头说是见到叶渠游戏在线,特地过来问一下他高考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叶渠这样回她,有些敷衍。

对面没听出来他的敷衍,仍旧孜孜不倦地发消息过来:“那你具体考了多少?”

“准备报哪里的学校?““

我这边挺好的,要不你就来我们学校吧。”

叶渠被滴滴滴的提示音刺得脑袋疼,噼里啪啦地打字回过去:“不去你那边,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对面沉默下来,随后就没再发消息过来,叶渠想她应该是不会再来打扰他们了。

他接着就被人拉着打了几把游戏,却是心不在焉的。

手边的手机一直没有响起过,打了两个多小时游戏也没见动静。

眼见着暮色四起,苍茫穹宇从远处漫上粉晕,在角落里一抔云飞散,叶渠揉了揉眉心,和朋友们讲了几句话便下了线。

不知道禾如许在干什么,叶渠有些好奇,不自觉发了条短信出去,等他回过神来就看见屏幕上和禾如许的信息栏里躺着自己新发的话。

你在干什么呢?

听起来有些暧昧,叶渠看着觉得自己实在矫情得很,但这却又的确是他自己的心声,从语助词到标点无一不是。

可等了半天也没有回音,叶渠愈发心焦起来,本不想再发信息过去以免显得自己过于急切,却还是按捺不住。

言语上叶渠已经尽量克制了,却还是露出了端倪,禾如许片刻回了好多条信息回来。

“不好意思我在吃饭。”

“没有及时回给你很对不起。”

叶渠转了手里的翻盖机一会,才回过去:“没事,就问问你在干什么。”

“晚饭吃的什么?”

“吃的鲜肉饼,好吃。”

叶渠本想问禾如许是不是她做的,却想起以前她父母并不常回家吃饭,也都没什么厨艺,禾如许也是不会做饭的。

思前想后,沈清塘的名字在他心里浮现出来。

“在哪里吃的?”叶渠问道。

“在邻居阿姨家里吃的,沈阿姨做饭真的超好吃的。”

“沈清塘家吗?”

“你认识清塘?”

清塘。

叶渠盯着屏幕上的字默念着禾如许对沈清塘的称呼,心里有些火燎似的沉痛。

他深呼吸了几下,回道:“听说过名字,不算认识。”

“这样啊。”

接着禾如许不知道是不是又回去吃饭了,没再回复,叶渠握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着,另一只手插在自己的头发里烦躁地轻轻攥着。

“沈清塘啊,好烦。”叶渠喃喃地抱怨。

而禾如许那边正是爨火起来的时候,沈清塘端着菜放到桌上,把禾如许的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来放到一边,抽了张纸把禾如许嘴边的油渍擦干净。

看禾如许的样子就知她是在和叶渠聊天,沈清塘心里不爽利,下手也重了些,禾如许的嘴角便被他擦得一片绯红。

“清塘你干什么啊?痛的。”禾如许嚷嚷着往后靠,避开沈清塘过分用力的手。

“对不起,没控制住力气。”沈清塘看见她嘴角比其他地方更红的皮肤,心下懊恼自己的鲁莽起来,垂头真诚和她道歉。

“原谅你了,下次不这样了。”

“嗯,下次肯定不这样了。”

“那你吃肉饼。”禾如许把装满鲜肉饼的盘子往沈清塘那边推了推,又拿了一个自顾自吃起来。

她的手机被沈清塘翻扣过来,音量调低了,见不着屏幕也听不到提示。

沈清塘把菜放下拉开禾如许旁边的椅子坐下,看了眼她的手机,往外推得更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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