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已经足足在御书房门外跪了半个时辰了。
鹅毛似的雪不断的飘落在他墨色的长发上,白净的脸颊上敷上了一层薄薄的霜,他长呼出一口气,热气在他面前化为一团白蒙蒙的雾气。
“叮铃”
“叮铃”
远处走来一名带着黑色佛珠的和尚,他的左手握着金色的禅杖,身姿修长,步伐矫健,禅杖上的圆环随着他的步子时不时的摇晃几下,偶尔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而他的右手平放在胸前,虎口处挂着一串绛红的佛珠,大拇指不停的在拨弄着那串佛珠。
朔风凛冽,卷起了地上的雪,吹动了楚暮白色孝衣的衣角。
他缓缓回头,冶艳的红色袈裟和飘起的白色雪花同时倒映在他淡棕色的眸子里,簌簌风声与动听的叮当声一齐奏起。
“千影……你……来……了?”
楚暮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温柔,满心欢喜的望着愈发愈近的俊美和尚。
可那和尚却是一眼也未曾看过他,目不斜视,而后,在他的身侧顿足。
他艰难的移动着已经快冻僵的胳膊,泛白的指尖堪堪捻住那层红色袈裟,握着手心轻轻的拽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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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着头,眸子里全是无措:“千影……臭和尚……你怎……不……看看……我了?”
“吱呀”
御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划破了这雪日里的寂静。
“空尘大师,皇上让您进去。”
被唤为空尘大师的和尚迈出脚步,楚暮拉着他的袈裟不愿松手,一下子重心不稳,狠狠的栽进了雪地里。
楚暮瞪大了眼眶,看着那抹红色逐渐从自己的手里抽离。
“千……影……你为何……为何……?”
开门的赵公公无奈的摇着头,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感慨万分,这被废黜的太子真的是惨。
刺骨的寒冷透过肌肤缓缓渗进温暖的血液里,楚暮的半张脸几乎都埋进了雪地里,他疲倦地眨了下眸子,卷翘的睫毛沾上了些的剔透的雪渣子。
“千……影……千……影……千……”
楚暮反反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渐渐地,渐渐地,竟染上了些委屈的哭腔。
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雪中,触碰过千影袈裟的手抓住地上绵软的雪,握紧,晶莹细碎的雪不断的从指缝间掉落。
“……你明明说过为我还俗的……你两年前就说过的……”
楚暮十八岁被父皇送去真元观,修行佛道,调养身子,在总多佛门弟子中与千影相识。
他记得千影披在单肩上的红色袈裟是他亲手解开的,带在颈上的佛珠是他亲手取下的。佛门寺庙内他们深情拥吻、水乳交融。他亲吻过千影眼角下的那颗细小的泪痣,亲吻过千影薄薄的唇瓣,亲吻过……
心口处隐隐作痛,一段隐晦的画面闪过脑海,再之后从楚暮口中说出的话夹杂了浓浓的恨意。
“那道圣旨是假的……”
小腹传来轻微的灼烧感,热热的、烫烫的,这种感觉顺着血液流淌到全身上下,取代了之前渗入体内的寒气。
楚暮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大脑混混沌沌的,视线里一片模糊的白色。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摇摇晃晃的站着,肩上的雪窸窣落下。
楚暮的身子此刻热的要命,喉咙干燥难耐,他推开御书房的门,踉跄的朝那抹红影走去。
“千影……千影……”
在离那和尚还有一步之遥时,楚暮蓦然被这房间里的另一名男子抓住手臂,往旁一扯。
“皇兄。”
楚臻将摔进他怀里的楚暮禁锢在腿上,毫不忌讳的贴上了楚暮的额头,阴鸷的目光瞬间温柔了一大半。
“说了让你别跪那么久,怎这般不听话?”
楚暮把头埋进楚臻的胸膛里,徘红的脸颊在他白色上襦上蹭了两下。
“千……影……”
楚暮的声音很轻,但足够御书房内的三人听清。
赵公公很知趣的退下了,出去前还特意关上了门。
楚臻横在楚暮腰间的手微微施力,惩罚性的掐了下楚暮的腰侧软肉。
“……疼……千……疼……”
楚暮又被狠狠的掐了一下,他不解地仰起下颌,淡棕色的眸子不知何时变成了金黄的琥珀色,漂亮的令人窒息。
这是每次楚暮发病之前的征兆。
“听说,大师你为皇兄还俗了?”
楚臻敛着一双森冷的鹰眸,问的颇为漫不经心。
不过,谁都知,帝王看似一句普通的话,中间不知道夹了多少根暗刺。
千影摇了摇头:“贫僧未曾为任何人还俗过,皇上说笑了。”
楚暮虽脑子不太清醒,但还是可以听清他们交谈的话。
他祈求的望向千影,不适的扭着躁动的身体。
你说过的……千影……
姻缘古树下你对我说过的……
古树之花百年一开,贫僧千影心系楚暮。
“你……”
楚暮紧紧的攥着楚臻的黑色外袍,想开口询问,可千影却根本不愿瞥他一眼。
“贫僧先退下了。”
楚暮轻轻的喘息着,凉凉的唇贴了过来,宛如冰凉的清泉一般,正好可以解去他身体里的燥热。
他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吮吸起来,迷离的眼眸眨了两下,像只懵懂的小兽,细微的声音从他的嘴角溢出。
“千……影……”
千影已经走到门前,步子没有半分停顿,但他转动佛珠的大拇指暗暗发力,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楚臻分开楚暮的膝盖,让他面对面的坐在自己身上,白色的孝衣与黑色的外袍交叠在一起。
楚暮的两只手搭在楚臻的身上,低下头含住楚臻的唇,迫切的用胯间的蹭着楚臻。
千影关上了御书房的门,寒风卷起地上的积雪,红色袈裟被吹起。
他走在雪地里,一串长长的脚印从御书房的前渐行渐远,终于,他回头望了一眼雕栏玉砌的御书房,眼尾下的泪痣禁欲撩人,红色袈裟和单薄素衣混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