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
许多年后,苏沐沐开始怀念那场秋风,九月里的微微细雨,把人的心情裹成一团乱糟糟的思绪。她怀念徐清沁,这个人的名字像她这个人,清瘦干净,惯穿白色,黑色长发高高挽起在脑后盘成髻,永远见她挺拔直立地像棵青松,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
彼时苏沐沐已经是个已经分化的omega,平素小心翼翼收敛着自己的信息素,细瘦的脖颈上贴着厚厚的抑制贴,在这个omega仅仅是泄欲池与怀孕容器的世界里乖分做人,害怕被人察觉真实的自己,于是也总是做出冷漠疏离的样子,对他人的有关第二性别的过问回以不善的目光与冷淡的措辞:“不关你的事。”
但她终究是个会沉沦于天性的omega,有时会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描摹自己的胸型,彼时它们已经在信息素的催化下变得饱满挺立,胸口的红豆颤颤巍巍仿若待人采撷,她的身体是蜜桃成熟时。
她也时常怀想着徐清沁,怀想她细瘦骨节分明的手指与运动后湿淋淋的鬓发,怀想她看着自己时黑白分明清澈通透的眼珠子,怀想她穿白衬衫时领口打开出露出的细长脖颈与精致锁骨,有时候在怀想中苏沐沐身上的蜜桃香气越发浓郁,她的身体像泡在春水池一般渐渐融化,她的下体出了汁水,在燥热中万分不适与万分难耐,于是学会用手指不停揉捏按压她自己的阴蒂,闭着眼睛在浑身痉挛的那一刻轻轻喘着唤出徐清沁的名字。
她在干嘛呢?
苏沐沐在最迷恋她的时候跟踪过她回家的足迹,印象中走过三个红绿灯,穿过三条大街,路过三家奶茶店,拐过两个拐角,走进一条巷子深处,然后就看见她站在一家门口闪着刺眼的霓虹灯招牌的狭窄门店前,轻巧地向门口两个体形健壮的黑衣男子打个招呼就闪身进去了。
那家店的名字是“招摇”,有多招摇呢?苏沐沐听别人说,那里是alpha们的天堂,是一群慢慢脱下身上仅着的几片薄衣料,在你面前发情,向你迷离着眼色魅着神色向你求欢的omega,是无止境泄欲的夜晚与供应不尽的酒精与兴奋剂。
苏沐沐的心就那一场秋风里的细雨里慢慢撕碎了,甚至听到了它破碎时发出的“嘶嘶”声。
但那个晚上,她的确是做梦了,梦见自己化身五彩斑斓的妖怪,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勾画出眼角上挑的眼线,嘴唇是艳红色的,穿着鳞片做成的低胸短裙,似乎又是海底的妖怪,在日复一日的深海底下等待来一艘威武的船舰,船舰上飘舞画满怪异符号的旗帜,它穿透海面的细碎波澜,撒下铺天盖地的网,她是无尾的人鱼,无处可逃了,束手就策了。
猎手长着一张像极了徐清沁的脸,但又的确不是她,她不会这样对着猎物露出夸张的微笑,笑得可见粉色的牙龈和粉色的舌头,她不会这样要急匆匆地剥她蔽体的鳞片,她不会这样像是要当场大开盛宴般像是要吞噬般地亲吻她,嘴巴里有咸湿的海风味道,她不会……
所有的触感在梦中是粗砺的扭曲的乖张的,可她又觉得自己身体的深处泛出一阵又一阵的潮水,涌上来,涌上来,把她的眼泪都逼出来。
后来她在窒息感中醒来,眼角顺着脸颊而下却的确是潮湿感。
苏沐沐在想要怎么再去面对徐清沁,她还是那样,高高瘦瘦穿单薄的棉质衬衫与宽松的牛仔裤,总是波澜不惊的清冷样子,好像为了保持永远的干净与俗世保持着很远的样子。手里又惯拿着一本书,她上次偶然暼到一眼,是米兰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她记得里面一句话:“在她开始想知道她们做爱时她会是什么样子之前,他就爱上她了。”
苏沐沐在想知道她们做爱时徐清沁会是什么样子之前,她就爱上她了,她有多无比确信这是可以脱离这放肆着充溢着交合的肉欲气息的世界的灵魂之爱,她也多依赖这种灵魂之爱。
“招摇”打碎了所有的想象,打碎了她构建的脆弱精神城堡,世界万物本质究竟是物质的,人本身是纵欲的,追求肉体快感的,只是她一直在自以为是地绮想罢了。
她知道该怎么面对徐清沁了,那就是彻底撕毁自己所有的包法利夫人式的不切实际的想象,她放下之前怀想她时隐隐作祟的羞耻心,她开始在一个又一个失眠的夜晚打开记事本,写下一个又一个仅供自我意淫的黄色故事,写到下体泛滥脸色微红。
在故事中,她是不断变换身份的第一视角,是乖巧高中生,是寂寞上班族,是成熟人妻,是列车员,调酒师,是妓女。而另一个主人公则永远是徐清沁。
故事中的性爱都不大美好,多是强奸,或是违反伦理,或是打破常理,就像这样:
今天我又忍不住去勾引徐清沁了,明明清楚知道她是我的表妹,而我又已经结婚。但自从上次不小心撞破她拿着我的内衣在浴室里自慰的样子,我就开始无数次地幻想她操我的样子。
她看上去又明明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的样子,就连自慰时脸上都带着不可侵犯的神圣感,闭着眼,紧绷着嘴角和下颌线,连喘息声都没有,若不是亲眼可见自己消失的紫色内裤盖在她挺立的腺体上,谁又能光凭她的上半身判断出她在干这种事呢?
不过这可真够性感的。
像今天,我只是摸了一把她的裆部,她就惊得羞红了清秀白净的脸,那样子,好像要拿着内裤猥亵的人是我似的,我一边在心里骂她假正经,一边把她推到沙发上亲吻,她用不解而单纯的上目线看我,皱起眉头来的样子多了点孩子气,该死,我这时候才想起来她才未成年。
那是我们第一次做爱,她太稚嫩了,只知道一味地往我的身体里蛮干,像是要冲锋陷阵的战士,但小战士往往刚开始士气昂扬,不久就早早投降了。
后来我们就乘着我丈夫不在的日子里疯狂地做爱,往往是他出门后在饭桌上倾翻碗碟的片刻,又或者是他下班回来前躲在衣柜里的片刻,片刻有片刻的好,不会有冗杂的前戏和枯燥的抽插,只需要信息素点燃的一刻往情欲里一头钻进去,疯狂地颠簸与激烈的要命的喘息,高潮总在偷情时刻来得特别快……
苏沐沐在这里停笔,往前翻着那些故事,无一例外地没有赤裸裸的交合场面的描写,大都是简略而粗糙的,没有什么细节,她意识到,这大概只是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只是擅长幻想氛围而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