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未。”郑煜站起来,走到郑未面前。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一直担心这会刺激到郑未。
郑未本还有一肚子的刻薄话,看到他却忽然萎靡了。她刚刚已经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到了周医生身上,此刻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他吵吵嚷嚷。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无法恨他。即使他把自己的情感视为不正常的依恋。
“哥,能不能回家,我累了。”郑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抬头看他。
“好,好,回家。”郑煜伸出手,摸了摸郑未的脑袋。郑未偏头躲开了他,于是郑煜的手停在空中,孤零零地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像一只五月的鸟,试探着闯入了冰天雪地的冬。冰凉的尴尬。
郑未垂着眼,小声问他:“不怕我是变态吗?”
“未未。”郑煜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他哑着嗓子说:“未未,别这样……”
眼前这个神情灰败的女孩是他的妹妹吗? 是谁把她变成这样的?
郑煜心如刀绞。
自那天起,郑未变得沉默寡言。沉默在她周身形成了一种真空,再也没人能轻易靠近她的内里。她虽和平常一样说笑,但你能明显地感受到,眼前的这个郑未是空的。
并不是应激反应,她只是需要靠真空淡忘那段可怕的回忆。如果这道坎过不去,她将再无法面对自己的哥哥。
她的感情恰如封在瓶内泛着气泡的汽水,每一次激荡都引起热烈的沸腾,却时时有爆炸的危险。
永不开封的汽水,让我抱在怀内吻下去。如今被人抽出来掷到地上,碎了一地的难堪。郑未没恋爱过,但她觉得失恋也不过如此了。只不过她还未曾得到,就品尝了失去。
灼热的盛夏,对郑煜来说也是一种酷刑。
然而他不能去安慰。
这天夜里,郑煜听到郑未房间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已经深夜一点半了,她是不是还在哭?
郑煜手攥成拳头,辗转反侧,还是忍不住敲开了她房间的门。
“未未。”他大步朝郑未走来,下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就看到郑未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电影里的女主角正在哭泣。郑未冷漠又茫然地抬头看向他,“啪”地一声合上了电脑,清瘦的脸从上往下看着格外小,让他想起郑未更幼小的时候。
“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我戴耳机。”她机械地说着,在桌子上翻找耳机。
郑煜沉静地站着,空气中有不安的因子浮动。
“未未。够了吗?”
“什么?”郑未嘴唇微张,有些不解。
“闹够了吗,未未?你是在惩罚我,还是在惩罚自己?”他俯身按住她翻找耳机的手,一字一顿,“正常面对我,有那么难吗。”
郑未心里“咯噔”一下,她听见自己说:“我这样不正常吗,哥哥?”
一拳打在棉花上。于是一切又回到了老样子。
高三生提早开学一个月。八月初,郑未又回到了学校。
江宜秋走之前特地来跟郑未告别。她站在校门口,以手遮挡着对面的夕阳,露出了久违的笑意:“一路顺风。”
“明天才走呢。”江宜秋一身休闲装,跨坐在自行车上。他手上缠着创可贴,一只脚撑在地上,满是清爽的学生气。
“啧,怎么瘦了?”
“有吗?”郑未摸摸自己的脸,“可能是复习累的。”
江宜秋从自己手腕上撸下一串桃木手链,抛到郑未怀里:“拿着,哥哥带去庙里开过光的。压惊辟邪防蚊虫,专注开运成绩好。现在我把它传给你,同为三中学子,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传承。”
郑未拎起做工粗糙的手链,目光写满了怀疑,“地摊批发十块钱三串?”
“心意恒久远,一串永流传。”江宜秋半真半假地说,“郑未,明年你也来H大吧?”
郑未看着他干净明亮的眼睛,心里仿佛有风吹过,“嗯。我会考进去的。”
“那我就等着你了?”江宜秋笑了笑,“回去吧,好好学习。”
好好学习。郑未的高三忽然充满了这句话。老师说,同学说,唯有郑煜没对她说过。
郑煜像以前一样每天接送她,一切照旧。
有时候,郑未觉得这是哥哥最迷人的地方。别人很难插手他的人生,泰山崩于前他都能不动神色。
虽然他并不具备与山崩抗衡的力量,但他是另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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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快来刺激的了,我酝酿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