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良实在是疲惫不堪,对着后面排队的众人说自己要休息一会,如果有人愿意舀药,可以过来替换自己。
一对夫妻过来说愿意替下霍思良,霍思良当时满眼血丝遍布,两眼模糊迷离,一直道谢。他带着暖春,倚在湖边的柳树下,小休息一阵。这三天,暖春陪着他,没有合眼休息,明明她平日里最爱睡觉。
霍思良睡了一会,就听到尖叫与嘶喊声,猛然睁眼,锅旁边已经没有人,所有人都围着挤着一处,犹如数万头野兽嘶叫。
霍思良紧忙起身跑过去,他声音本来就不尖锐,所以在这群尖叫声中被完全掩盖住。他不得已,动用内力,把这这些人震飞。眼前所看到的一幕,惊的他后退连连。多年来,他血战沙场,什么残忍恐怖的事情没看过,但这一幕,他此生第一次见。
暖春跑到这里看的时候也是被吓得瞬间躲在霍思良身后,不敢再看。
从撕碎的衣服看,这些血淋淋的残骸应该是那对夫妻的。他们被众人徒手撕碎,头颅被硬生生的扯下,脸已经看不出什么形态,因为,脸上被抓挠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眼珠不是被挤爆,就是被抠出。他们不是被五马分尸,而是被撕扯一片片流血过多而死。他们的肉块有大有小,星罗棋布的铺满这片绿草如茵的土地。
“你们,这是……为何?”霍思良搂着身后吓坏的暖春,强挤出几个字。
“他们,他们居然想私自拿着人参而逃,我们是想惩罚他们!”一个看似瘦弱的女子尖细如捏起嗓子的声音说,她说完,还用沾满血的双手拢了拢自己凌乱的发丝。
“所以,你们就手撕了他们?”霍思良还是不敢相信。
“若是不这么做,还会有人觊觎这个人参!”其他人说。
一个壮汉把裹着血肉的人参拿出来,递给霍思良,霍思良没有伸手去接,“洗洗重新放在锅里吧!”
“不用去洗,万一洗后,药效减弱了呢!直接放进去吧!”后面有好几个人说。壮汉听命,直接放入翻腾的清水中,水瞬间血红一片,再也看不见人参在哪里。人们无所顾忌的喝着血水,期待自己能好。
他们的担心是对的,纵然千年人参药效再强,但总会有减弱的时候,不会持续不断发挥作用。在霍思良施药的第五天,服下药的人并没有最开始那些人立刻就好,而是过了一天多才好。在霍思良施药的第七天,服下药的人,就再也没有恢复,如同喝水一样。
药失效了!这个恐慌在排队人中迅速蔓延。
“没有药水我们怎么办,眼睁睁等死吗?”
“为什么那些人得救,我们却要眼睁睁等死?”
“是啊!真不公平!要是这样,我还排什么队,我直接上去抢了!”
“你们说,他那里会不会还有人参,他那只是一小段,也许藏起整个人参,不想给我们治病!”
“……”
“……”
后面的人小声嘀咕,这嘀咕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愤怒。
霍思良见人参已经没有药效,就停止发药,对后面的人歉意说让大家别着急,他会再想办法。其实他只是安抚那些没有领到药的人,要不然他们一定会暴动而起。
然而他拉着暖春还没有走到家,就被这些人追上,围的一圈一圈。
“霍大夫!我求求你救救我们!”一个女子抱着孩子给霍思良跪下磕头,哭着说。
女子跪下后,众人都跪下,一声声的求霍思良救救他们。
“大家别这样,我说了我会想办法,大家先起来!”霍思良拉女子起来,但女子执意要跪。“霍大夫,千年人参,你是不是还有,你若是有,再拿出一小块救救大家吧!求求你!”
“是啊,拿出一小块,只要一小块就好!”众人的声音此起彼伏,高高低低,听得暖春暴躁不已,脑中总有声音在回荡,在嘶啸。
“对不起大家,我真的只有那些,再也没有了!”霍思良撑着一丝力气说。
“我不信,你怎么只会有那么一块,你肯定不想往出拿!”女子额头的血肉已经脱去大半,目光发绿,如女鬼一样阴森。
“我求求你,救救我们吧,你要是不想救我,救救我孩子也行!”女子再次苦求。
“我真的没有了!”霍思良从未如此感觉说话无力,不是因为体力透支,而是没有人相信他。
“和他费什么话,我们去他家找,总会找到!”外围有个人站起来,率先奔向霍思良的家,然后一两个人跟在他身后,渐渐地好多人都跟着过去。
暖春想要阻止他们,霍思良拉着她的手,摇摇头。他俩站在小院外,眼睁睁看着温馨的小屋被翻的遍地狼藉,拆的七零八落。他们甚至连大黑小黑的牛棚都没放过。一个个目光直勾勾,恨不得下一秒就在哪个夹缝中发现如人形一样大的千年人参。
霍思良的住处被他们翻个底朝天,没有找到。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在霍思良和暖春身上。外围最先走的那个男人逼近霍思良说,“这么珍贵的东西,定然被你随身带在身上!”
霍思良平静说,“我说没有就没有,不信你搜。”说着张开手臂。
男子看霍思良架势,这么从容,就把目光放在暖春身上,霍思良警觉地把暖春挡在身后,“也不在她身上。”
生死关头,没有人会在意美色,但当在意时,就不觉得是生死关头。
男子看暖春,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他平日里风流,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一亲芳泽机会。
他露出一脸淫笑说,“你这么紧张,人参一定在她身上,我要搜她的身。”
霍思良手放到千魂上,脸色更是阴沉,只要这个人再前进一步,会被千魂鞭从中间一分为二。
暖春从霍思良身后走到身前,神色冷漠的用手勾着那个抱小孩的女子,让她到自己身边。女子无法拒绝这么强势的暖春,来到她身边。暖春展开手臂,示意让她搜。
霍思良本想阻止,暖春看他,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暖春知道以霍思良性格,不会让任何人搜她的身,他们就会一直有藏着人参的嫌疑,日子过得就不会再安稳。所以她必须主动站出来,让人们相信,他们唯一一块人参已经救治众人。
霍思良神色微怒,紧皱着眉,虽然是女子,但是他也不想让除自己以外的人碰暖春,他强忍着,没有动手把这个在暖春身上来回摸索女子击飞。
女子反复摸了两遍,连暖春的腿间也摸了,没有发现人参,她冲已经红眼的众人失望摇摇头。
这些人终于走了,只留下屋顶都已经被掀掉一块千疮百孔的木屋和疲惫不堪的二人。暖春蹲下查看自己种在房前的花秧,几乎每一棵都被人们乱踩碎,细嫩的花茎被碾入尘土中。霍思良站在她身后,拍拍她的肩,“暖春,我们再种,别伤心。他们都是绝望的人,难免做事极端。我们不要怪他们,好吗?”暖春忧心忡忡看霍思良,抿着瑰唇,轻轻点头。
瘟疫并没有因为人参的药水而停止,相反,比瘟疫更可怕的事情在悄然滋生。不知道是谁传,最开始喝下霍思良药水康复的人血可以治疗疫疾,于是那些濒死的人拼命寻找最初喝药的人,去吸食他们的血液。
一人吸,两人吸,最后一群人相互撕咬吸血,没有人辨得出哪些人是先喝药水的人,那就见谁都会咬着吸血。从流民搭的棚子栖息地开始,人们相互嗜血残杀。他们眼睛血红,不是眼眸红,而是整个眼球都是赤色,咝咝发出类似野兽的声音,嘴角血迹发黑,他们扩散到各个村落,见人就咬。这里是钱氏的领地,钱源把所有能征用的兵,全部调去和张清明在潘阳湖一战,所以根本没有人控制这些到处游走,见人就咬的如丧尸,但却存有理智的人。
啃食吸血围绕西湖边绽开,西湖四周赤红血水弥漫不散。湖边那几树桃花,本来是粉色的,但却开出了艳红色的花。
霍思良在湖边发药这几天,荆州汉宫已经易主。
张清明攻入汉宫这天,汉朝亡,张清明改国号为宋,暂立都于荆州,草檄文,讨乱党。他把霍氏族人护送回渝州,以免遭钱氏毒手。他继续东下,与钱氏在潘阳湖大战三天三夜,潘阳湖水一时赤色千里,腥臭数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