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洛桃 (古风小倌文微H)--李扬

[ 我就是个小倌儿,喜欢钱财又有什麽不对的,你不也是帮人跑腿赚钱,我们出卖色相的又如何了!]春桃红了眼眶,问道:[你一直都是这样看我麽?你心里一直都是看不起我的麽?]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春桃偏过了头,偷偷拭去两行热泪。还是李扬先开口道: [桃儿,我以为,你是真心要跟我过日子的。]他哑着嗓子,声音微微颤抖着,彷佛在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一直想着,不管以前你受过什麽苦难,我早晚是会将你赎出来带走。现在终是明白,原来是我多想了。]

男人仰着头,转了身,[哈!可笑,我李扬靠着你接济过日子,你必定是看不起这样的人,竟是我痴妄着要跟你一生一世。]

[不是的,不是的……]

春桃自小在楼里长大,见多了那些小倌被人赎了出去,转头又被人卖了回来。

不管什麽原因,只要出了楼的人,都没几个得好下场。

一旦落入风麈,或许只有在归入麈土那天,才算得上有个好去处吧。

男人从怀中探出绯红色的银钱,放到少年手中道:[这十五两,你拿着,就算不是要跟我,你也得为自己打算。我…不想你被人糟蹋……]背过身,仰着头,哑然失笑。

[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得紧。原来,一片真心情意,却是最不值钱的。]男人头也不回,抬脚就走。

他很怕再对上春桃那双眼,怕自己仍是不死心的缠着他,爱着他。

春桃未回过神来,眼见男人要离开,心里大骇。他知道若然今日李扬走了,怕是今生再不会相见。

[哥哥!不是的!别走了,别不理我……]春来连忙上来环抱着男人,[你难道真的不知我的心意麽?你何必讲这些话来让我难过让我堵心呢?]

对於少年的眼泪,男人总是不忍心的,春桃呜咽着,哭得快都喘不上气来。李扬刚才半点怒火那还有剩,转过身,便紧紧将人搂在怀中,轻声细语的安抚着人。

春桃把头埋在男人的胸怀,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声,他一颗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这男人,心里应该是有我的……

[好了,别哭,都怪我,说话没分寸。桃儿,你知道我的心意便好,要是你现时不愿跟我过日子,你也要保重身子。]

春桃一听,嗔道:[刚刚才说要带我回村,现在又不算话了麽?]

李扬抱着人的手用上点力,恨不得将人揉到心里疼着。

[钱全给你了,那有剩下的给你赎身。]

春桃将钱袋塞回李扬怀中,羞红了脸,道:[还你还你,要是以後随便把我做的东西丢了,我可是恼死你。]

[桃儿,随我回村,跟了我,好不好。]

[好。]

李扬嘴角扬出笑容,低头看到怀中人红了脸,一副乖巧的模样,男人欢喜得恨不得将人抱走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如此娇态。

[那我明天去楼里赎你出来好吗?]

春桃踌踷了一会,离开墨醉楼是迟早的事情,自己年纪大了,不能靠着出卖皮相为生。可一想到日後要面对的改变,却竟是提不出勇气来跨出这一步,他对外面的世界,根来一无所知。

墨醉楼虽说囚禁了他们,亦同是世上唯一保护他们的地方。一旦出了楼,自己能得能跟常人一般过日子吗?他不知道,从来没见过有好下场的伶人妓子,臭虫一样的他们,钻出了泥土,怕是会被人嫌弃捏死吧……

[这个…哥哥,桃儿虽没卖到楼里,可是欢馆有欢馆的规矩。我是好歹要给妈妈一个说法的,明过儿实在是太赶急了,让桃儿先缓上几日再说,可好?]

李扬想了想,自己连屋子都未整理好,确是不好马上把人带回去。顿了顿,道:[是我考虑不周。桃儿,只要你心中有我,知道我的心意就好。紧记别为难自己,别跟楼里的人急,我担心你。]

春桃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些话,相依相偎了好一会,少年便劝着男人早点回去休息,自己则回去楼里。

弦月高挂,银白的月光洒落了满院。花厅飘来的歌乐乐声,细细碎碎,几株金桂花得正盛,随着半凉秋风卷进来,倒是多少能吹淡了身上浓重的脂粉味。

春桃拉了拉滑到肩膀的衣领,只穿着一件白色薄纱外袍的他,不禁打了个寒噤。整晚下来喝了不少酒水,刚又在後院跟李扬闹着,酒意半退,外加心神不稳,人便开始觉得呕心发冷。

到厨房打了盆热水要端进屋里梳洗。本以为房里只有自己,却听到床榻上传来几声痛苦的低吟。

春桃搁下手中的热水,点上了桌上的油灯。躺在榻上的少年瞟了春桃一眼後,偏过头,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少年半趴在床上,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额上冒出豆大的冷汗,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让人羞耻的声音。

[要清洗身子麽?]春桃瞧见少年裤子沾染着血水脏物,走到床头柜格取出几瓶药粉连同热水,端到床边。

[那死老头儿就他娘的爱用些下作手段折磨人,活该不行!操!叫他那玩儿烂掉最好……]

[知道了,知道了,别骂了,省点力气。]

春桃倒了碗水,和着药粉递到人嘴边,喂他喝下。

[我给你清清伤口吧,用点药,许是明天就能下床。来,转过去,我看看。]

少年咧牙翻过身,脱下裤子,撅着屁股,好让人帮他上药。菊穴本就不用作欢好,就算是从小在楼里调教过身子,也没办法完全避免在床事上不受伤。特别是男风馆内的小倌儿更难免受点折磨,人客花了钱买了下来的人,更是爱怎麽玩着便怎样玩。

而更多客人,就是喜欢让人受伤痛苦才能尽兴。玩残了,玩死了,花点钱两将人买下来赎出去,然後随便丢到山林路边等死的不计其数。

毕竟,他们的命比蚁还贱。

春桃看着那严重撕裂的伤口,都是乾固成块的血迹和着肠液等脏物。他叹了口气,摇着头,心痛少年都不知已被折磨了多长时间。

[赚钱是这样赚着的吗?都不忌着身子,命还要不要了!]拿起沾湿了热水的粗布,轻抹着伤口,痛得少年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嘶!好桃儿,轻点,轻点……]少年倒抽了口气,才慢慢缓过来,双手死死拽着床上的头枕,紧闭的眼睛渗出泪来。

春桃用手指挖出一团深绿色的膏药,缓缓探入少年穴内。少年轻吟了一声,刚火烧般的痛楚随着药效减了几分,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好了,你先歇会儿,我去整理一下。]

少年服过药,流了不少血,神智已开始有点不清,只含糊地回了话,便陷入了昏睡。

替少年擦过身,盖好棉被,春桃自己已累得很,呆坐在床边,盯着那盏只剩豆大微光的油灯,思索许久。

日後,会有人愿意替我上药吗?他不禁失笑,小倌受伤,都是家常便饭,有什麽出奇的,只希望同屋的有天见到自己受伤,能给一口热水喝就好了……

一下灯芯爆裂的声响划破了半夜的寂静。春桃回过神来,关上了窗。如此一来,己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春桃懒得再烧水洗身,只到後院井里打桶凉水,洗去脸上的脂粉,散了一头及腰长发,脱了外袍,便爬上床要睡觉。

[桃儿。]

[嗯?]

[你又不像我们是被卖到楼里的,又不是贪那几个钱,为何还要待在这鬼地方呢?]

春桃垂着眼,轻叹了口气,嘴角一抹微笑,像是嘲讽般。

出楼?

[我从记事就在这楼里,你倒说说我到底能到那去呢?]

少年不语,他亦知道,谁要是离开了楼,大多没好收场。难於这世间没有一处能容得下他们。一个小倌就算出得了楼从良籍,复得自由。但长年在倌馆被折磨的身心,能好好过得几年的也没几个。楼里的小倌能活过二十五岁算不出几人。活得下来还没癈掉,多被楼请来当调教师傅,年岁再大些就要退下来沦为奴仆。不能干活时,靠着以前教过的年轻小倌给口饭吃,死後有人为自己裹屍立个坟,算是得善终。

贫病交加,孤独终老,死後被丢到乱葬岗,屍首被野兽啃食,更是多数人的命运。

[你不是有个李扬哥哥来着?要是人不错,跟了他总比在楼里等死好。]

[我除了卖笑,什麽都不会,他日子过得够难了,我还跟上去扯他後腿麽?]

[放狗屁!你这些年赚得少吗?攒来的银两省点花,撑着过五、六年还成问题?]

春桃张了张口,那句话未说得出来,眼泪便俏然滑过脸颊,顺流到枕头上。

[冬青,男子与男子间,又有多少对能长久呢?他...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拭去了眼泪,吸了吸鼻子,道:[我喜欢他,自然望他比谁都过得好。要是他搭上了我这种不清不白的人,怕是连累了他。]

天色开结泛起蓝白,後院处零零碎碎的人声,打水声,代表着未有接客的小倌小厮们要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这屋子里共住了四个人,除了春桃,冬青,还有另外夏槐及秋棠。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少年扯过了被子往身上盖好,背对了人,冷冷地道:[春桃,我以前一直受你恩惠,是不会害你的。就听我一句吧,尽早离开这鬼地方。你模样好,早就有几位爷想要了你,只是被妈妈推过去。保得了一时,难保一生,妈妈不年轻了,你自己想清楚吧。]

春桃侧过身,擦乾了眼泪,叹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心中五味陈杂,这一夜必定彻夜难眠。

李扬提着食盒,走到一座破庙。庙里或坐着或躺下好几个人,都是一身褴褛的中年男人。庙中央架起了一处柴火,烧上了一锅热水,腾起缕缕白烟。十月的夜风从没有糊纸的窗户吹进来,还好没下雨,不然又得找地方睡觉。

李扬径自走到火堆旁,添了枯枝,随手捡起了地上一只缺了口的碗,冲了冲,舀了热水,捧在手中取暖。

[唉唷!李扬今日回来得真早。你那小倌儿去给人暖床了?]躺在地上一个黑瘦男人轻挑地嘲讽着。

李扬心中本就为了今晚跟春桃的事烦着,听到有人再拿春桃来说嘴,气得额上青筋直跳,忍不住将手中那碗热水往那人身上砸去。

[操!你小子敢动手?那小倌早就是被玩烂了的贱货!我明天就去操烂他屁眼!]

[再说一次来着!]

李扬扑上前,狠狠地踢了几脚,给男人一顿拳头。庙中的人见他们打作一团,怕出事情,便合力把李扬架住拉开,好言相劝。

[小兔崽子!你妈的,我明天一定去操烂他!]男人捂着嘴巴,三颗牙被打掉,他啐了口血,扶着墙站了起来,指着李扬破口大骂。

[今天不癈了你!我不姓李!]李扬不管被人挡着,仍是激动得很。他红着眼,狠狠地瞪着人,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一副要把人打死的模样。

[黑皮陈你今天是找死是不是啦?什麽混话都说得出口?你那张嘴还想不想留着,快滚!]说话的男人年约三十初,身材壮实,他大声一吼,庙中人便停了手住了口。

他伸手拉住李扬,将人带到一角,按坐在地上。[那些狗屁话也要听?]男人给李扬倒了碗凉水。

李扬收回了眼刀子,接过了碗,一口气把凉水全灌到肚子里,心中怒火才退了下来。

[受伤了,明天还怎样干活!你不是一直嚷着要赚更多钱将人赎出来吗?管那些闲人说什麽不好。]男人将搁在地上的食盒打开,走了回来,打开来跟李扬分吃。里面有二碟素菜,一碟鸡肉,几块用油纸包好的糕点酥饼。

[今日的菜真不错!快吃完休息去了,明天有得忙的!]男人抓起一张麻酱烧饼,沾着菜汁,大口大口啃起来。

李扬蹲坐在火堆旁,捡起一根柴枝挑拨着柴火,红红的火光映出李扬那张俊脸。

[朱大叔。]

[嗯。]男人早煮开了一锅小米粥,用瓦钵盛好,分了满满一碗给李扬。

[我要带桃儿回村。]

[咳...咳...李扬...咳...]正在喝粥的人听完後,不小心给呛了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扬,你小子,真想清楚了吗?别犯糊涂呀!]

[早就该这样做的。]

朱大叔长叹了一声道:[李扬,我不是泼你冷水。你赚的银两连去倌馆付渡夜资都或许不够,还想赎人出来。]

[朱大叔,我喜欢他,心悦他,亦只有他。]

李扬劳动了整天,又跟人打了场架,早已饿得前腹贴後背,接过了粥,咕噜咕噜喝乾。

[这些日子,他待我如何,是个什麽样的人,我心中有数,他真的很好。]

朱大叔拍了拍李扬的背,用力点了点头,便没再多言。

李扬这小子,不傻。

两人静静地分吃着饭菜,饱足後到井打了桶冷水,洗脸冲身,躺在铺垫好的乾茅草上,倒头入睡。

李扬怀中搂着他唯一的家当。一个褐色包袱。里头只有数件旧衣。最贵重的,就是春桃做的钱袋,装着这几年工作赚来的十五两,加上春桃让他帮忙保管的,加起来足足有三十四两银。

李扬略算了一下银子,三十四两银,都抵得上普通农户十年的收入了。一直压在心里的担忧,顿然消去,[桃儿......]李扬嘴里嘟囔着,揽过他的包袱,满心欢喜地呼呼入睡。

春桃被身旁的人吵醒过来。

看到冬青躺在床上浑身发抖,脸上没点血色,口中絮絮叨叨的说着梦话。春桃知道,这人怕是不行了。连忙翻身下床,套上件外衣,便慌慌忙忙跑了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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